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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96)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罗氏立起,盈盈屈膝,给他行礼:“族爷爷,孙媳有礼。”

沈恒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样子就满意,捻须点头:“嗯,坐。”

沈敦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沈濯却已经脆脆地开始告状:“小太爷,德孝爷爷家的车夫太不像话了……”

噼里啪啦说完,皱着眉问沈恒:“咱们家的事儿不是听族长说都是您说了算么?怎么能让德孝爷爷家留着这样无法无天的混账啊?若是挑唆着德孝爷爷犯下大错,这算谁的?!”

竟是在指沈敦将此事推锅给了沈恒。

罗氏忙喝道:“少胡说!长辈们议事,族爷爷还没开口,你先派上一篇不是。给我站过来!今儿晚饭不许吃了。”

沈濯撅着嘴,磨磨蹭蹭地回到她身后站住。

罗氏又细声细气地解释:“族爷爷什么岁数了?怎么可能事必躬亲?虽说族长大人说,德孝阿叔是因为族爷爷的纵容才这样行事没有分寸的,但毕竟是一面之词。

“你看看吴兴沈氏如今的局面,哪一样不得族爷爷操持?他老人家是管大事的,一个小小的车夫,也能放在他老人家眼里?你这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沈敦等人简直目瞪口呆!

刚才那个盛气凌人、骂街损人都不吐脏字的女人,是眼前的罗氏吗?

可沈恒听着这些话,心里十分舒坦,颔首道:“正是。我这些年呕心沥血,全都在外头的大事上了。家务琐碎,的确很少过问。怎么?德孝家的那个车夫这样胆大妄为么?人在哪里?如何还不照着家法族规,活活打死?!”

老爷子的眼里冒出一股戾气。

沈濯忙又插嘴:“万俟伯伯借给我的人已经把那个车夫抓回来了!快,带来让小太爷亲自审问!想必一瞧见小太爷,他便有个天大的胆子,也会吓得老老实实的!”

家下人等便去看沈敦。

沈恒脸一沉:“怎么?我还审不得一个区区下人了?”

沈敦忙赔笑道:“绝无此意。”令人赶紧去将车夫押来。

那车夫早先被带下去,换了干净衣服,又喝了姜汤,终于缓过气来。

便有人悄悄告诉他:“小太爷来了,一会儿肯定得问你。想好了怎么说。小太爷护着那一位,可未必护着你……”

车夫眼都直了,手脚不停地抖。

似乎只过了一瞬,便有人来叫他:“快走!小太爷要见你!”

连拖带扯,弄进了厅堂。

沈恒坐在上头一看,果然是平常见熟了的沈琮的车夫,脸一沉:“说!怎么回事?”

车夫把心一横牙一咬,不想背锅,就实话实说!

噗通跪倒,高声喊了起来:“是洁小姐的吩咐!洁小姐让我趁着出门的时候,把滢小姐和濯小姐的贴身之物偷上几件,回头扔到县里那几个浪荡子的家中……”

罗氏脸上顿时浮上一层黑气,手里的茶盏当啷一声掼在了地上。

沈濯则应景地哭泣着偎进了她的怀里:“娘,我不过就是说一句‘洁姐姐称呼起来累人’,问了她一句族里行几……娘,我没惹她啊,她为什么要往死里害我?”

沈恒的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抖着唇,喝道:“你胡说!我洁儿自幼天真良善,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车夫仗着胆子抬起头来:“若不是洁小姐的吩咐,那小的前夜回去,德孝爷为什么要杀小的灭口?不打不骂不问,却灌醉了小的,用手巾把小的捂晕过去,再把小的扔进了河里!”

哦,这样一来,岂不就很容易造一个酒醉失足掉入河中溺死的意外么?

沈濯从指缝里看着车夫,又转向气得浑身乱颤的沈恒,复又倚在罗氏怀里哭喊起来:“娘!我差点儿被一个初次见面的族姐莫名其妙地害死!娘!他们怎么连杀人害命都做得这样顺手?娘!你要帮我报仇!”

第一一五章 这是要算计小太爷么?

罗氏不吭声,眼带愤慨,却只是恳求地看向了沈恒。

这个时刻,有沈恒在,照长幼规矩,罗氏不说话,才是对沈恒最大的尊重。

而沈恒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瞳孔微缩,脸色沉沉,命人:“将这个车夫押起来。”

下人们这次连看都没看沈敦一眼,忙将那车夫又扶了起来,带走。

车夫不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还在嚷嚷:“太爷,小的说得都是实话!德孝爷惹不起侍郎夫人,又不想交出洁小姐,自然要拿小的顶缸!

“可小的跟了他十来年了,他什么阴私事小的不知道?他怕小的威胁他,所以才索性要灭小的口!

“太爷,您还想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太爷,太爷!余水里淹死的人可多了去了……太爷!太爷,小的只是胁从……”

听到这里,不仅沈恒脸色一沉,便是沈敦,都目露杀机。

罗氏抱着沈濯的手臂微微一僵。

沈濯忽然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用了极低的声音,道:“顺叔查到,太爷当年夭折的幼子,也是掉入余水……”

罗氏的胳膊一抖。

沈恒冷冷地目送那车夫走远,哼了一声,却绝口不再提起此事,而是对着罗氏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见你说,京里修祠堂,规矩多得很,是也不是?”

罗氏和沈濯都是一愣,没有想到沈恒竟公然将沈德孝一家的事情就这样压下去。

罗氏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此顺着沈恒转开话题,不合常理,她亦不甘心。

沈濯却看见了沈恒眼中闪过的怀疑和寒意,轻轻地一扯罗氏,自己先嘤嘤地哭起来:“小太爷,您不管我和滢姐姐了么?”

沈濯没有大闹,出乎众人意料。

沈恒顿觉欣慰,吐了口气,温声道:“濯姐儿是个好孩子,你滢姐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个好孩子。此事,小太爷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目下,族中大事排在前头。小太爷先跟你娘商量正事,你回房去洗洗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出来见小太爷如何?”

沈濯就着他的话,慌忙抬手捂脸:“我是不是都哭成丑娃娃了?”

罗氏嗔着推她:“回去照照就知道了。”

沈濯一跺脚:“这可不行!”拉着曾婶,飞跑回了房。

罗氏看着她的背影,暗叹女儿聪明,便和声对沈恒道:“正如族爷爷所说,京城居,大不易。

“拙夫乃是朝廷的礼部侍郎。若是修缮自家祠堂时,竟在规制等事上出了差错,只怕两府都要罪加一等。所以孙媳才格外小心,甚至不惜忤逆族中各位长辈。还请族爷爷明鉴。”

沈恒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事是我想得容易了。看来,还是要再谨慎些才好。”

因抬手向沈敦道:“你把名单给我,我今日再斟酌一下,换几个人。明天想好了,咱们俩一起,跟罗夫人再议。”

沈敦呆愣之余,只得从袖口里又把那张纸掏出来,双手呈给他。

罗氏却忙站了起来:“孙媳不敢当族爷爷这一声夫人。”

沈恒见她谦恭,更加满意,捻须微笑道:“你有孝心是好的,但情分大不过礼法。

“我们本就只是族亲,甚至出了五服。你原本就没有那个义务跟我家的人行礼。拜祠堂之后,你十分谦退隐忍,但这个姿态,委实不该是你朝廷四品诰命的姿态。

“我们全吴兴算上,甚至国公府的二夫人刘氏回来了,也是你的品级最高。不让你坐我们家首座,已是我们不懂事了。如何还能让你陪这个不是?”

沈恒说着,竟站了起来,颤巍巍地要向她行礼。

罗氏被沈恒的一番话说得眼圈儿都红了,正拿帕子摁眼角;见他如此,吓得扑过去扶住老爷子:“族爷爷,您这是要折死我吗?大郎知道了,不得打断我的腿?”急不择言一般,脱口把沈信言搬了出来。

沈恒捻须,呵呵地笑,一副胸怀大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