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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帝/锁帝翎(32)

我心中一动,生出一念:“孤与你同行。”

萧独面色犹疑,并未答允,我回身取了镜台上搁的太子冠冕,为他戴上,将带子细细系好,玩味哄道:“独儿乖,听孤的话。”

萧独喉结一滑,掠过我指骨:“皇叔,哄人……是要给甜头的。”

我敛着脾气,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宝贝,去孤那儿拿便是。”

他垂眸不言,狭眸半敛,只突然抓着我手腕,低头在我手背落下一吻,而后抬眼看来,瞳仁灼灼,似渴血的野狼在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见我并未动怒,竟张嘴将我指尖一口叼住,舔了一舔。

我打了个抖,忙将手抽回,扇了他一耳光。

“放肆!”

这一掌打得狠,萧独脸上当即肿起五道指印。我立时后悔,他如今身份尊贵,少不得要被关问一番。萧独年轻气盛,遭我一打,面色便有些不善,往榻上一坐,唤人进来为他洗漱更衣。

我自一旁低头站着,有人虽觉奇怪,却也没敢问,我便如此顺利混在宦侍宫女之中,随萧独与乌珠的车辇前往萧澜的寝宫。

“皇上,太子携太子妃前来问安。”

“进来。”

门重重开启,我随萧独进去,见几个人影已经跪在阶梯之下,身着赭色官服。我暗忖,萧澜这么早便已召了大臣前来议事,一眼扫去,才发现有一人竟是我那小舅舅白辰,见他嘴唇紧抿,脸色不甚好,不禁心下一紧。他倒没注意我,起身拜过萧独,便退开到一边。

萧独携乌珠跪下问安,我则悄然退出门外,混在负责打扫的宦侍之中,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御书房。我已许久未来此地,却没觉这里有多大变化,我喜欢的多宝格众多的藏书与文玩古物犹在,那架我生母留给我的古琴也未扔,还有墙上的挂画,以及那一卷我年少耍冰嬉时留下的画像,上面还有一行我的御笔提字。

唯一不顺眼的,只有书桌边关着朱鹭的鸟笼。

这提醒我,我来此目的并非怀旧,无暇流连。

在书桌上,我寻到了玉玺,将它揣进怀里,正要偷偷离开,却听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眼便见萧澜与一行人正从长廊过来。

我忙在墙上摸索一番,按动机关,钻进多宝格后的暗门之中。

从孔洞中窥去,但见几人进了御书房,是萧澜,萧独及几位近臣,随后片刻,萧煜,萧璟与萧默三位皇子也先后到来。

我一见这阵仗,便知多半是商讨监国之事,一听之下,果然如此。

不出七弟所言,萧澜果然命太子萧独监国,萧煜则获封亲王,兼司徒,与萧独分掌御林军,二子萧璟则任司空,与太尉和萧煜一起,一同辅佐萧独监国,而命身为三子萧默任京畿大将,在他北巡期间驻守京畿,以防皇都附近有人作乱。如此一来,几人互相牵制之势便已形成,我不得不承认,萧澜的安排诚然不错。

至午时,众人退下,萧澜却留下批阅奏疏。我恐他立刻发现玉玺不见开始搜查,便想顺暗格中的密道速速离开,却在此时见刑部尚书于肖走了进来。只见萧澜遣退所有宫人,命人关上房门。

于肖跪拜在地:“参见皇上。”

“爱卿平身,”萧澜合上奏疏,“爱卿在密奏中所言,可有证据?”

“回皇上,乌邪王中毒当晚,来过他营帐的,只有太上皇一人。”

我心下大惊,凝神静听,于肖又道:“臣以为,废主终究是隐患,不宜留在皇上身边,更不宜留在皇宫之内。”

萧澜一时未语,我知他在考虑此事。先前因我是禅位给他,在位时又算有功勋的明君,他不便处置我,可如今他的统治已相对稳固,给我安个罪名,从太上皇的位子上拉下去,也并非难事了。

于肖见他良久未语:“或者,干脆……”

萧澜喝道:“大胆。”顿了顿又道,“你先退下,此事容后再议。”

若是远逐倒好,若萧澜真的起了杀心,那才糟糕。

得先发制人才行。

我摸了摸怀中玉玺,忐忑不安,见萧澜起身,缓缓抚过桌边那金丝鸟笼,令我想起被他触摸时的感受,不禁如芒在背。

“六弟,你可知朕对你,真是又恨……又爱。如此,已十年了。”

我一愣,旋即觉得讽刺。我原以为萧澜是恨我入骨,他如此待我,不过是为了折辱我,却未料到他对我有情,且竟已如此之久。

那么,若我能迷惑他的心,岂非胜算更大?

我心下冷笑,匆匆离去。

暗格中的密道径直通往御花园假山之中,我幼时贪玩,才在多宝格后设了这个密道,没料到今日会派上用场,想来也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怀揣沉甸甸的玉玺,心中狂跳,从假山洞中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一番,正想出去,却见一队人马自林荫小径行来。

“如今你既封了亲王,便不用离开冕京,本宫甚是欣慰。”这女子声音耳熟,我朝林间望去,只见果然是俪妃与乘着轮椅的萧煜。

“劳母妃操心了。五弟今日可有来拜见母妃?”

俪妃叹口气:“自然有的。态度不甚恭敬罢了。嗨,毕竟是太子,今昔不同往日,煜儿你也要谨言慎行些,莫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母妃不必忧心。”萧煜轻笑一声,“儿臣心中有数,毋需怕他。母妃先在此散散心,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晚些来陪您。”

心中有数?莫非他有萧独的什么把柄?

见萧煜被推往御花园外,我忙走了几步,跟上他身后随行的宫人。走了一阵,就听御花园外脚步凌乱,喊声阵阵,一听便是在追查玉玺下落。我眼疾手快,左右一看,便将玉玺迅速扔进旁边一口井中,待日后来取。见侧方有队宫人过来,便低着头,步履不急不缓地走去,却听后方一声吆喝:“你这东宫宦侍要上哪去?”

听这语气,我便知道是萧澜任命的那位内宫总管杨坚。

我点头哈腰,拧着嗓子:“回公公,奴才受太子之命,正要去尚药局取点药材,给太子妃补补身子。可不是太子妃昨夜累着了么!”

“那你为何跟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说着,杨坚手一扬,一鞭子便猛抽我背上,疼得我几乎当场晕厥,“还不快去!”

我哪曾受过这种辱,咬了咬牙,等他离开,踉跄着便走。

“慢着。”

萧煜一声轻喝,我不得不停下。

车轮轧轧声接近身侧:“转过脸来。”

“是,煜亲王。”我撑着身子,低着头,侧过脸,斜目睨他。

萧煜脸色微变,却不动声色,只命我跟上,便掉头朝御花园另一门行去,待走到一条枝繁叶茂的小道中,才将宫人遣退。背上鞭伤刺痛难忍,想是皮开肉绽,我扶住一颗树,咳嗽一阵,几欲倒下,萧煜伸手将我一拽,使我一下子跌坐在他腿上。

我缓过神来,要起身,萧煜却拽着我手腕不放。他眼神阴森,笑意古怪:“不碍事,皇叔,我这双腿,已经毫无知觉了。”

我蹙了蹙眉,顾忌周围有人,未免闹出动静来,只好不动,压低了声音:“萧煜,你若想孤为你出谋划策,就莫要为难孤。”

萧煜亦凑近了些:“方才,我听那边有宫人在议论玉玺失窃之事,而皇叔却扮成这幅模样出现,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你想说什么?”我眯眼盯着他,嘲弄地笑了,“煜亲王,孤此刻与你在一处,扮成这样,也是为与你商讨密事,何来之巧?”

他伸手在我腰间摸索一圈:“玉玺在哪儿?”

见我闭口不答,他威胁道:“皇叔若不说,我就只好喊人来了。”

我一哂,反唇相讥:“啧,煜亲王若想喊人,方才不就喊了?”

他手指收紧,鸾目闪烁:“皇叔,我知你手段了得。不如我们各退一步。玉玺之事,我绝不外泄,不过,皇叔也需帮我一个忙。”

“但说无妨。”

“我想请皇叔,赠些榲肭与太子。你的心意,他不会不收。”

说着,我手心被塞进一物,一块黑漆漆的物事。

我捻了捻手中榲肭:“你,想要让孤对萧独下毒?”

“拴狼的绳子若是断了,可就难以收拾了。我知,他从少时就喜欢你,喜欢得不能自拔,你的什么物件都收藏……”他语速极慢,“皇叔如此蛇蝎美人,被蛰了一下就叫人难以忘怀,何况……”

“煜亲王,自重。”

我脸色一沉,便要起身。奈何一动,背上便袭来撕裂的疼痛,又失了血,竟无力动弹,萧煜一个残废,却似还比我康健许多,拨着轮子朝小道深处行去。谁知刚一拐弯,便撞上一队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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