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说中超凶的老公……
不是,超帅啊!
陈鹏鹏很想把黎念立刻摇醒,大声质问她怎么舍得跟眼前这个极品多金型男提离婚的。
但他面上分明挂着礼貌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卑不亢:“您好,我是黎念的朋友Vincent,怕你误解所以我觉得叫‘姐妹’可能更合适一点。”
谢持微微颔首,敛去一身锋芒,笑意浅淡:“你好。黎念的丈夫,谢持。”
陈鹏鹏差点要晕倒,在内心疯狂叫嚣,前夫哥好冷漠,好攒劲!素来不爱多管闲事的他竟然头一回生出了要撮合人“破镜重圆”的心思。
于是他上前一步,故作潇洒拍拍谢持的肩头。当然是踮着脚的。
“你老婆有点难过,所以没控制住喝太多。好好照顾她。”
谢持温声应承下来:“谢谢你Vincent,今天麻烦你专程跑一趟了,待会儿我帮你叫车。改天我和黎念一定请你再好好吃顿饭。”
还有这种好事?
陈鹏鹏偷着一乐:“哪里哪里,都是好朋友,甭这么客气。”
他眼瞧着谢持言行举止端方周正,倒像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心下疑虑一扫而空。离开之前还不忘扮酷补充道:“这姑娘今天差不多六瓶啤的就这样了,噢,还有二两白的。”
谢持知道陈鹏鹏是在说黎念的酒量,但笑不语,一直把他送到电梯口。
客厅灯光昏暗。
黎念伏倒在弧形沙发里,微乱的发丝散落四周,脸埋进手臂看不清睡颜。清瘦的脊背时而有规律地起伏,睡得很沉。
垂落在地面的脚上还穿着白天那双帆布鞋,蝴蝶结系得松松垮垮,好像再多碰一下就会散架。
谢持居高临下凝望着她,眼里惊愕、疑虑、懊悔、缱绻一闪而过。
六瓶啤酒,二两白酒。准确来说要混着喝才会这么醉。他更早之前就了然于心,从不需要别人从旁提醒。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冲泡好的蜂蜜水,单膝跪在她的腿侧,轻扣住脚腕替她把鞋一只只脱掉,然后稳稳当当将她打横抱起,朝最里边的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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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念睡得混沌,突然眼前蒙蒙微亮,睁开眼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乡下老宅,身披重孝,头上还裹着医用纱布。
堂屋被简单布置成了灵堂。挽联高悬,白菊环绕,花圈堆满了三面墙壁。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原本应该放置棺木,现在仅有一张木桌,上面是叠得整齐的崭新警服和警帽。
她想起来这是黎志明下落不明被宣告死亡后,老家亲戚为他补办的葬礼。
“黎念这娃娃好造孽哦,老汉儿走了哭得伤伤心心的,都哭晕过去了。”
“她是不是才读高中呢?”
“好像是。志明本来就是个辅警,没啥子工资得。现在只能靠她妈妈开铺子那点钱供着上大学了。”
“你说志明儿咋就那么霉嘛,出趟外勤就莫得了。现在都还没找到人在哪里。”
“他们说是两片山瞬间合拢到一起,人车房子全都埋到候头永远出不来了。”
“啊呀……吓人得很,好造孽哦!”
“有你说的那么神?还瞬间合拢。”
“你不信算逑,消防武警都去看过了,除非把山炸掉,否则永远都刨不出来里面埋着的死人。”
“黎家一儿一女都走得早,可惜了。”
黎念听得鼻腔发酸,涕泪交垂,想要起身上前去询问,喉咙却干涩失声。
两眼一黑再度陷入昏迷。
下次醒来,她无法感知身体的实在,视野却变得开阔清晰。
她正随着一辆老款捷达穿行在蜿蜒崎岖的盘山公路上,眼睁睁看着它以惊人的加速度坠向密林深处,而自己再也无法追上。
顷刻间,山摇地动、落石滚滚,壁立的悬崖如巨掌合拢,气势滔天吞噬万物,包括那辆渺小到快要消失在黎念眼中的警车。
她知道黎志明就在车里。
上午还因为他临时要去外地执勤、第二天不能来看她的游泳比赛任性发脾气。
再次听说他的消息,是全国所有电视频道全天候滚动播放的灾情新闻。银厂沟两山合拢,约百人失联。
主播神情凝重念完这条快讯以后,沉默三秒,开始播报下一条。
“今天晚上,‘825’海云OS7897航空器飞行事故应急处置指挥部举行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介绍最新情况称,可以确定搜寻现场已无机上人员生命迹象。通过DNA鉴定已确定297名遇难者身份。‘825’海云OS7897航班机上280名乘客和17名机组人员已全部遇难。
“我们向所有的遇难者致以沉痛的哀悼……”
这一夜噩耗频传。
时空错位乱序,黎念置身其中恍若一叶扁舟,随风漂泊无定在茫茫宇宙中,已不知今夕何夕。
海云7897坠机——
那她现在已经死了?
她可以重新和黎志明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了吗?
黎念实实在在感到眼睛酸涩肿胀得难受。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的弧度汩汩流淌到枕头,打湿了一大片。她耳朵很敏感,贴在冰凉的布料上,激起一阵颤抖。
她又做噩梦了。
做了无数个串连在一起的,毫无逻辑的,叫她恨不得再也不用醒来的荒唐梦。
黎念掀开被子坐起身,手扶在昏昏沉沉的头上,脚尖在地面试探划圈,但始终没有找到拖鞋的位置,于是干脆光着脚踩在地上。
她很清醒,还记得陈鹏鹏说的,要坦率。
但她还醉着,刚推开次卧的门便懊恼不已,怎就偏要想着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