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场景无孔不入地往他脑子里钻,记忆不断加深,像是有一根针在不断刺激他的神经。
太子公主兄妹二人平常相处都是像那样的吗?他只有哥哥,没有妹妹,不知道兄长和妹妹正常相处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
可是,太子和公主表现得如此大方坦然,即使被人看见也没心虚惊慌,仿佛兄妹天生就该如此亲密,因为他们彼此是亲人。
众所周知,亲人间本就如此亲密,天经地义也。他竟然大惊小怪地害怕被人发现议论而去拉帘子,实在可笑。
虽然有传言说妙仪公主非帝后亲生,但他们到底十六年兄妹情份。即便没有血缘,情份也不会改变分毫。
陆昭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卑劣的人。也许妙仪最近遇到了一些烦心事——那些传言够她烦恼好一阵子了,行缜作为兄长,抱着她安慰几句也没什么不对。他竟然吃妙仪兄长的醋,像个深闺怨夫似的,实在不应该。
谢静姝看着陆昭飘忽不定的目光不满地皱眉。
怎么不说话?当什么哑巴!平常那小嘴不是很能叭叭?
她揪住他的衣襟往下扯,磨着虎牙质问:“别看我皇兄,他不会帮你解围的!反正你得给个说法!是我丑到你了,还是丑到你了,还是丑到你了?”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少女呵气如兰,气息全喷在陆昭脸上。他忽然觉得其实他们青梅竹马间才是最亲密的。
醋意消解,热气升腾,少年耳廓烧得发烫。
“都不是。”他颇有些别扭地说。
“那你干嘛看到我就拉帘子?”
陆昭心虚道:“公主娇嫩,烈日灼目,怕晒到你。”
“快得了吧,当我三岁小孩儿呢,尽编些没水准的胡话来搪塞人。”谢静姝松开陆昭的衣襟,用力将他推开。
可惜,没推动。
陆昭站定如松,没皮没脸地笑,“这就是实话。”
“切。”谢静姝别脸看向一边,并闭上眼睛表示自己再也不想看见陆昭那张臭脸。
见两人目中无人地打闹,陆霆脸上有些挂不住。陆家家教森严,长子次子都是沉稳的君子,小儿子却冥顽不灵,怎么教都教不会,跟妙仪公主倒是臭味相投。
陆霆向太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引他到内屋洽谈。
手里搓捻着檀木佛珠,谢檀弈沉沉的目光压在二人身上。
“殿下?”
直到陆霆唤第二声,他才转身随陆霆进内屋。
途中他冷不丁问:“妙仪不喜拘束,将军府规矩比东宫多,陆将军该做些什么令儿媳适应?”
其实这些话本该由父亲来帮女儿说,毕竟皇帝还没驾崩呢,太子对这个妹妹管得确实太宽了。但陆霆不敢僭越,只恭敬道:“将军府的规矩,公主可随意遵守。”
“既然是尚公主,就该守公主的规矩。你们做得并不合格。”
陆霆脸色有些难看,要整个陆府都迁就公主一人,实在难做。正想接话,却听谢檀弈说,“先谈正事吧。”
于是,关于如何尚公主的讨论只能暂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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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花园里秋菊开得正盛。
但谢静姝可没心思赏花,倔脾气上来,她非得问出陆昭为什么非得关帘子不可。
陆昭捧住她饱满的双颊,将她脸上的肉都堆到一块,红润的嘴唇便嘟成一只小金鱼,弄得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狠狠警告:陆怀彰,放开本公主,不然你就死定了!
陆昭颇有些恶劣地笑道:“当时拉帘子是因为你今天实在太太太漂亮了,我怕你变成仙女飞出去。”
这话对谢静姝十分受用,她嘟着嘴,洋洋得意道:“那你早说啊,我又不是禁不起夸,穿得漂漂亮亮出来就是让人夸的。”
花园里有秋千,能坐两人。
秋千荡得很高,谢静姝牢牢地抓住千绳。陆昭心中一动,伸出手想去搂她的腰,好让妙仪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可刚一碰到,谢静姝就开始咯咯笑着乱动,“好痒好痒!”
为了防止她栽下去,陆昭只好将荡起的秋千停下。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之前在马车上,谢行缜的手就是抱在妙仪腰上的。为什么那个时候她不会觉得痒?
妙仪对他是有防备的。
妙仪把兄长排在了他的前面。
他若是和行缜一起掉进水里,妙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先救她兄长。
“昭哥哥,你发什么呆呀?”谢静姝拍拍自己的肩,十分大方地笑道,“来,让你靠。”
内心挣扎半天,环视四周,没人,陆昭身子一歪,果断靠上去。
他个子比妙仪高出许多。大树压娇花,看上去十分奇怪。但这里总归没人看见,就算把裤子套头上都不会有人笑话。陆小将军靠得心安理得,靠得喜不自胜。
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时候贴得太近手脚就会不听使唤。少女腰身看上去盈盈一握,他忍不住伸手丈量。
可才刚掐住,谢静姝就像是被狗咬了般,用力打开他手背,接着脚踩弹簧,整个人弹射出去。
陆昭靠了个空,幸亏用手撑着才不至于栽下去。
抬头无辜地望向少女,可少女却对他的扭捏作态无丝毫怜惜,羞红着脸皱眉斥道:“都说了痒,别乱碰!”
“哦,”陆昭挠挠头,“抱歉。”
谢静姝坐回来,两人接着荡秋千,但这次两人都没靠到对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