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你只会记得,替我把这份礼物送给她。”
“事情做得这么拐弯抹角,原因有三个。”
谢言竹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无力抵着墙滑坐在水泊中,疲倦地半阖眼眸,“其一,我是被拉斐尔刻意放过的。”
“理由我当然知道,当初林归伞选择失忆进入疯人院,就是为了救出我们。”
“祂想借助我的行动,反制林归伞,让当初那个她真正绝望。”
“所以我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落入陷阱,就算找到帮助她的方法,也不能由我执行,而是借助你的特殊性,超脱于寻常时间线之外。”
“其二,我性格不合适。”谢言竹闷闷笑了一声,“虽然我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本质上却是个混账。”
“还记得我分裂的那几个人格吗?”
晓天仪蹲在他面前,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呆滞涣散的瞳孔没有半点反应,她暗叹了一声,难得温和回应道:“记得。”
“他们都是我,都拥有我的部分人格特质,哪怕是谢某人这样的人渣。”
“我当初加入你们的队伍。”谢言竹轻佻笑着说,“就是嫌以前顺风顺水的人生过得太无聊,想找点刺激。”
“如果不是遇上邪神这样有意思的大事,等过了一定年岁,我可能真的会像谢某一样五毒俱全。”
晓天仪轻声说:“不,你不会,还有谢教授这样的人格拉着呢。”
“都说了过一定年岁。”谢言竹虚弱地说,“人是会变的,我现在愿意为了帮林归伞豁出性命,更多的原因是出于感激。”
“但仅对我个人来说,留在邪神领域挺有意思的,至少不用担心生活比以前无聊。”
晓天仪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谢言竹抗议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伤患的?”
晓天仪:“第三个原因呢?”
“你不是知道了吗?”谢言竹勾了勾嘴角,“从这轮循环一开始,又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注定了不可能是最后的赢家。”
他的能力与梦境潜意识有关,只有在梦中才能维持潜意识的清醒,与拉斐尔勉强对抗。
分裂出的人格也只会在梦中出现。
这里是他的梦。
谢言竹合上了眼皮。
在他断气的那刻,林归伞抱着一叠收集好的衣料,手中还拿着辅助她切割布料的小刀。
呆呆地站在病房门口,目光死死盯着门牌上谢言竹的名字。
面孔惨白,血色尽失。
“你没事吧?”拉斐尔就站在她身侧,清澈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意味。
林归伞颓然松手,衣料徐徐在空中飘落。
这一刻,明明没有什么决定性线索。
她却冥冥之中意识到了真相。
这不仅是以晓天仪的执念构筑的时间循环,更是谢言竹的一场梦。
不知从何时开始,又或许最初就是这样,那二人奇异的世界观纠缠融合,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循环。
从走入谢言竹的病房起,所有人就已被他污染。
集体梦游事件,则是整个漫长循环中,折射出的一部分片段。
梦境中,她为了将重伤的谢言竹带出邪神领域,用从晓天仪身上拿到的匕首,收集了许多布料。
于是梦醒后,她想要回家,整理自己的衣物,带上防身的小刀。
时间的乱流中,起因、过程和结局早已注定。
拉斐尔就站在每一个关键节点,悄无声息守望她的到来。
第60章
有时是在林归伞刚进入负一层那天,面对无数次从时间循环归来,一无所知的她。
有时是在第一次集体梦游醒来的早上,从谢言竹的梦境里脱离。
猎人悉心布置了陷阱,等待猎物傻傻跳入。
拉斐尔就站在注定的终点上,等待她历经一轮又一轮循环,最终成为祂期望中的她。
一个走投无路的绝望者。
谢言竹的梦和晓天仪的时间循环,双重核心的无尽轮回。
叫她怎么解?
如果算上梦的话,这又是她经历的第几个循环?
“我就知道。”
林归伞恨得眼眶发红,哽咽的嗓音里透着浓浓戾气,一把抓住拉斐尔的领子,将他压在墙上。
“你不会放我们走,只要你还在,就绝不会。”
白炽灯亮得晃眼,照映周遭景色朦胧得好似隔了很远,走廊上来往的护士无视了这一幕,刚苏醒的病人也浑浑噩噩。
一时间,林归伞和拉斐尔好似被隔离在另一个天地。
面对她那尖锐而充满恨意的眼神,拉斐尔即便以被胁迫的姿势,神情姿态却依旧是上位者的悠然,透过那副干净凛冽的银框眼镜。
祂看着林归伞,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她先前抱着的衣物,早已被无所谓弃置在地,林归伞唯独紧抓在手里不放的,是那柄小刀。
目睹拉斐尔居高临下的笑,有什么迫不及待,好似新芽急需破土,岩浆冲破火山,暴风雨前第一声雷鸣般的东西,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她握紧手里的刀。
她知道那是愤怒。
林归伞一刀捅向祂的心脏。
刀锋上跳跃的寒芒,宛如一闪而逝的短暂流星,只在空中闪现片刻,她的手腕便被用力握住。
锋刃悬在心口处,压在柔软的白大褂上留了一道凹陷,却仅此而已,不得寸进,任凭林归伞怎样使力都分毫不动。
她看着那咫尺之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距离,仿佛是来自怪物的又一道嘲讽,终于忍不住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有一个疑问。”
对峙,准确来说单方面的较劲中,拉斐尔神色轻松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