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难道是巧合吗?
她的脑海里又冒出来那只雕刻着名字缩写的、和她的那只一模一样的ccd相机。
年少时,她曾经说要送最好的朋友一颗星星作为纪念,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拍下星星的照片,就是拥有了它。
梁孟津在她醉时对她说:“我是有一颗珍贵的星星,特别宝贝。怕找不到,怕留不住。”
只是当喻嘉继续追问,他又会变得含糊其辞。
售货员看她神情似乎有些激动,泛着水光的眼眶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里的小行星,忍不住和她分享:“您也觉得这颗星星很漂亮吧,要我说这位神秘的买家一定是拿这颗星星来纪念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一看就是名字缩写嘛。”
很重要的人?
仔细回想起来,梁孟津也说过很多类似的话。
“我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这些事情和片段在喻嘉的脑海里盘旋不去,过去十几分钟后,街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路人行色匆匆。
她的心里逐渐浮上来一种猜想。
心跳怦然加快,指尖猛地扣进掌心。
阮春禾没听清女儿的声音,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喻嘉吞了吞嗓,望着玻璃外的大雨,倏地一下站起身:“妈妈我还有一点事情,就先不跟您说了,您早点休息。”
她来不及再等雨停,几乎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华贸金海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雨幕中驶过的出租车溅起水花,没过一会她几乎淋透大半。
喻嘉低头看着浸透雨水的米色大衣下摆,水痕正顺着羊绒面料往上渗透。
雨势转急,水珠顺着发梢钻进后颈。
好在一分钟后,喻嘉坐进了车里。
雨点砸在车窗上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喻嘉盯着不断后退的街景,脑海里则将这段日子以来的所有事情都理了一遍。
手机紧紧捏着的手机嗡嗡动,只响了一瞬就自动挂断,她拿起来看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出租车一路急行,把喻嘉安全送到了华贸金海。
家里空无一人,这个点陈嫂和佣人都已经下班。趁着梁孟津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喻嘉一身湿掉的衣服都忘了要脱,换了拖鞋就上了二楼。
上一次她把修理好的相机还给梁孟津时,他似乎并不甚在意,让人放在了书房。
深色的胡桃木台面被擦拭地干净发亮,映着喻嘉模糊的五官轮廓。左侧立着深黑色的亚克力文件架,一份她看不懂并购案资料立在最右,扉页留着笔锋凌厉的钢笔批注。
一本厚重的书册正摆在桌子中央偏右的位置。
梁孟津的书桌如他本人般一丝不苟,区域分明一览无遗,用过的书和文件都会及时归位,像这样放在桌上是很少有的,喻嘉不禁多看了两眼。
相机最终在二层抽屉的最里处找到,她一眼就看见了机身雕刻的名字缩写‘Y&L’。
它被修好的那天,李老师以为这只相机是她送给梁孟津的定情信物。
真的是她送出去的那一只吗?
相机很老了,金属机身镀的粉漆已经磨损褪色,按键按下去时还带着粘滞感,一点也不灵敏。
开机后屏幕上显示“存储卡错误”,接着就黑屏。
喻嘉去检查存储卡的凹槽,把它取下来又重新安回去,再试着重新开机,全程冷静地像在调试自己平时工作用的相机。
屏幕重新亮起的
一瞬间,喻嘉的指尖蓦地一僵,整个人彻底怔住。
ccd相机的壁纸是一张过曝的偷拍视角合影——拍照片的小女孩眉眼弯弯,眼眸晶亮,余光偷偷地瞥向身后不远处的沙滩上的人。
远处白浪翻涌着上岸,少年光脚挽着裤腿,在海风中回首,额前碎发在回眸那刻凌乱地飞舞,他的衬衫和天空一样纯白。
让人几乎能想象到,快门截断的一刹那,翻涌的海浪与咸咸的海风、少年茫然回首但落在女孩身上的目光。
照片时间久远,相机的像素一般。远处的人脸只能依稀看出来五官是好看的,但看不清正脸。
女孩子的脸却很清晰。
喻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
这张照片不论是从背景还是时间来看,都只有可能出自她当初送出去的那只相机。不出她所料,相册里还能翻出来十几张当时的照片。
只是属于喻嘉的照片很少,大都是一个视角的拍摄。有父亲有母亲,其余几乎全部都是……梁孟津。
“哥哥,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怎么拍?”
“你站在我在沙滩上画的爱心里面就好了。”
“……好了么?”
脑海中,一些久远的记忆依稀回笼。
喻嘉再一次的注意到了摆在桌上的那一本厚重的书册,指尖鬼使神差地覆了上去。
因为淋过雨,她身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贴在身上又湿又凉,袖子上滴落的水珠落在皮质的深色封面上,霎时洇湿了一圈。
喻嘉指尖一滞,缩回来抚上湿透的手臂,她将相机小心放到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回卧室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十几分钟后,才回来打开它。
她捧着这一本厚重的深棕色皮质书册慢慢地跪坐在地毯上,看见铺陈展开的扉页上写了两个小字——喻嘉。
心底轻轻一震。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梁孟津挟着室外的寒气推门而入,领口有些歪斜不正,甚至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也凌乱地垂落,金丝镜片后的眼睛泛着血丝。
在看到喻嘉的一瞬间,他被吊着凌迟许久的心才在此刻彻底安定下来,呼吸声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