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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316)

赵黼垂眸盯着她,忽然在她眉心亲了一口,云鬟心中微惊,竟把咳嗽吓了回去。

赵黼笑道:“就这么管用?”

她不再咳嗽,也不敢再动,赵黼垂眸打量,见她虽看似平静,实则隐隐战栗,似有畏怯之意。赵黼皱皱眉,索性将她的腰搂得紧了些,令紧紧地贴着自个儿。

云鬟仍是未动,但赵黼知道她不过竭力强忍罢了。

只是他的心底,却也正拼命按捺而已。

不知不觉间,夜漏更深。

赵黼仍是睡不安稳,正无法可想,煎熬之时,却是崔云鬟醒来。

她抬眸看他,眸色不似平日冷淡漠然……却竟有几许魅惑勾魂之意,娇轻地唤了声,纤纤如玉的素手抬起,竟主动贴了上来。

赵黼心头怦然擂动,就像是干渴太久的人得了甘霖般,当下不管如何,便将人死死拥住!

正意乱情迷之时,忽地觉着不对。

过了腊月,很快到了年下,可园众人早就提前一个月忙碌起来,置办年货,并爆竹对联门神等,因云鬟担了县衙的差使,料理本城各种事端,不免也结识了好些人,又有许多人感念“谢小史”为人清明悯善,便纷纷也送些年货过来。

陈叔不等云鬟吩咐,自己记录明白,也叫旺儿等小厮各自回礼不提。

这日除夕,衙门里也早早地就封了堂笔,收了印信等。

此是白清辉第一个离家在外独自而过的除夕夜跟新年,他虽然天生冷冷淡淡,可却是个有心人,家中众人倒也罢了,唯一惦念的,竟是蒋勋季陶然等人。

那负责烧饭的老仆人因是本地人,也要回家团圆的,便欲早些给白清辉准备下晚饭再回去,因毕竟是年下,要做些丰盛些的,便特去问县官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没有。

来至县衙书房,却见县官端坐书桌后,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看卷宗,面上清冷淡然,并没有任何节下的欢欣愉悦之色。

那老仆正欲入内,忽然见廊下来了一人,他忙迎上去,笑道:“谢小史,如何这会子来了?”

云鬟道:“伯伯是来做什么?还没回家么?”

老仆便将打算说了,云鬟因笑说道:“伯伯不用操心了,只管回家去就是,我是来请大人去我家里的。”

老仆闻言,果然欢喜,便连连笑道:“这实在是太好了。”又看一眼书房,小声说道:“虽然这话原本轮不到我来说,不过呢,我看咱们大人年纪轻轻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一个留在衙门里,倒是有些凄惶,若是去可园便大好了。”又说两句,才去了。

云鬟回头相送,一笑转身之时,却见白清辉正站在书房门口,默默看着她。

云鬟微怔,她本有些顾虑,生怕白清辉不喜到别人家里过年,原本也想让陈叔来请试试罢了,谁知林嬷嬷笑道:“他是个知县大人,自然要有些体面,需要主子亲自去请才使得呢。”

露珠儿也说:“小白公子也是可怜,只比主子大几个月,就一个人在外头过年,好歹请了来大家一块儿乐呢,也算见旧日的交情。”

陈叔点头,晓晴却不言语。

一番撺掇,云鬟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旺儿亲自来请。

谁知白清辉听了她的来意后,只问:“可使得么?会不会……给贵府添麻烦?”

云鬟见他有应承之意,方宽心,笑道:“有什么麻烦,只怕大人嫌弃不肯去才是。”

白清辉才要同去,忽然踌躇问道:“我是不是要带些礼品之类?”

云鬟见这样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此刻面上竟露出犹疑之色,仿佛面对极重大案情似的问她,不由大笑:“只要大人肯去,可不就是最好的礼了?还有什么比得过呢?”

这句本是无心,白清辉看她一眼,见笑得这般烂漫光明,他便也一笑:“是,请。”

因此这一夜,白清辉竟是在可园度过的,众人分了里外屋,云鬟,林嬷嬷,陈叔跟白清辉一桌儿,露珠儿晓晴跟几个丫鬟婆子一桌,旺儿等小厮们又是一桌。吃过饭,又放炮仗烟花,热闹异常。

第190章

新年过后,衙门里发生了一件事,原本的典史程先生因年老多病,向衙门递了辞呈,同时也向白清辉递交了一份荐举信。

程典史亲自来了衙门一趟,面见白清辉。

两人在书房中谈了良久,后来云鬟才知道,程典史亲自向白清辉荐举她为新任典史,并且请白清辉同他一起向刑部推举。

典史一职所选,本有数个渠道,有从出色贡生里选择录用的,也有从县衙杂职做起、格外出色而担当的,也有本地乡绅等联名推举的。

当初程典史便是因在县衙当书吏,才被提拔到此一职上。

对县级的典史等不入流的职位,只需要有衙门官员举荐信做保,备本人履历,竟吏部审核批示之后,便可尘埃落定。

倘若不是因为知道云鬟的真实身份,只怕白清辉早就毫无犹豫地即刻跟程典史联名了。

只因他深明其中内情,故而有一宗顾虑,竟不能答应。

谁知程典史见他犹豫,竟着急起来,便道:“谢小史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少年后生,聪慧机敏、善于断案不说,且天生心地清明,绝不是那等奸邪见私之人,若是有他担当本地典史,乃是我城的一大幸事,百姓一大幸事,大人何故还犹豫?以他之能,若只留在我县内,已经是极屈才的了。”

程典史因年高,脾气向来是极好的,更不曾跟人着急过,此次因误会了白清辉不想用云鬟,竟忍耐不得,缠着白清辉坐了一个时辰。

等云鬟得知此事的时候,吏部的批文已经下来了。

程典史兴高采烈,亲自将吏部的任命文书送到云鬟手上,笑道:“我终究做成了一件儿最想做的事儿,也算是心愿圆满了。”

而云鬟看着那朝廷的正式名册书,耳畔“嗡”地一声,目光发直。

她原本在县衙当差,实则是因为先前被徐沉舟所要挟,不得不而已……或许内心里也是想做一点儿事的。

可当时不过是个闲散的文吏,来去进退自如,并不在朝廷入册,也非正式官员。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样?她竟然不知不觉中成了朝廷的正式命官?

程典史见她脸色似有些惊慌,因知道她素来的为人是平和低调的,这差事落在别人身上,自然都会喜欢,可对她只怕不一样。

程典史便忖度道:“你心里莫非不愿意么?可知我便是担心你如此?之所以瞒着你跟知县大人行事,就是想让你无从拒绝。”

云鬟越发怔忪,程典史叹了声,道:“凤哥儿,可知我曾跟县令大人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少年?你若不进公门,才是暴殄天物。”

云鬟惊问:“此事……知县大人也知道?”

程典史点头道:“若不是知县大人跟我一块儿推举,吏部又怎会如此顺利便批示了呢?”

云鬟的心怦然乱跳,程典史道:“我是要退了的,可有你当本县推官,我退也退得安心痛快,因为知道你必然比所有人更出色,将来或许……”

程典史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如此清雅不俗的相貌气质,却偏偏又是七窍玲珑的心思,或许……将来她的天地,并不仅仅只限于这一方小城而已。

程典史笑道:“好了,不管你是怨也好,是喜也罢,你毕竟还年轻……而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我心里知道,我所做的,是这辈子所做中,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抬手在云鬟肩头轻轻拍了拍,道:“以后若得闲,还去找我说话,可使得?”

云鬟忙敛了心神,躬身行礼道:“这是自然了,典史慢走。”

程典史笑了两声,点点头,才自去了。

程典史去后,云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任命册,忙转身去寻白清辉。

此刻白清辉正跟县丞商议事情,见云鬟匆匆而来,便停了口,云鬟本想等他们说完,便站在门口,只行了一礼。

白清辉打量她一会儿,便同县丞低语两句,县丞因起身告退,临出门时候,便笑对云鬟道:“恭喜小谢荣升本县典史,可喜可贺。”

云鬟一僵,不想他竟也知道了……或许这会儿已经满县衙的人都知情了,只得按捺还礼。

县丞去后,云鬟拿了任命册子进内,见无人,便开门见山问道:“大人,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程典史竟说是大人你写了……”

白清辉早知道她的来意,看了一眼那命册,静静回答:“是,的确是我亲笔写了举荐书。”

云鬟咽了口气:“大人……”

云鬟不知白清辉到底是怎么了,他是最清楚她底细的人,虽然她假死逃生,改头换面,一切都天衣无缝,但毕竟有最致命一点儿,——她不是男子。

县衙的差事,若是当个消遣做来,也还使得,如今真成了朝廷命官,虽是个没品级的,倘若将来有些差错……那、恐怕就已经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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