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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15)

太子赵正,皇太孙赵峰,两人均都一惊,有些明了:按理说万氏梦行之中,并不知谁人搀扶,自不会忌惮什么伤手,既然格外避开,那就是说……

白樘凝视帐幔里头,沉声道:“其实当时,皇妃也并不是病发,而是故意假装,让众人看见是么?也就是说,前夜,皇妃也并非病发,而是蓄谋行事。”

里间儿静默非常,赵峰不由掀开帘子冲了进去,问道:“果真是这样么?你、你倒是说话呢?”

太子也按捺不住,惊心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李氏所言就是真的?的确是她蓄谋要杀,又行自戕制造假相?我几乎竟被她骗过了!”

万氏见他父子这般,低笑了两声:“我孩儿被害死的时候,殿下已经被骗过一次了,又何须在意这一次。”

这一句话说完,便等同承认了。

室内一时死寂,而后赵峰呆问:“你、你为什么竟要……”

万氏蓦地站起身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贤德,一直哑忍?为什么不能替那孩子讨回公道?为什么还要看你们把那贱婢当作宝一样相待,前日竟连翠儿也不放过!你们逼得我忍无可忍,如今还要问我为什么?”

太子早就色变,哼道:“无知蠢妇……只为了此事,便闹得家宅不宁……”

正说到这里,万氏推开赵峰,捂着腰间,踉跄走了出来,道:“殿下只顾要颜面,却不思公道,却怪我自行讨回?”

太子从来高高在上,几曾被人这般面斥,怒不可遏:“你……”

白樘微微拦住,看着万氏问道:“那翠儿也是皇妃放走的么?”

万氏冷笑道:“侍郎虽断案如神,可却高看我了。我虽有心,却无能为力,只是去探望了她一次,算作主仆情分罢了……”声音更低,身子也慢慢委顿下去,腰间已经血染一片。

太子厌恨之极,竟不再理会,拂袖出门。

赵峰扶住万氏,想到她所做种种,喃喃道:“你为何这样……为何……”

万氏疼着痛,失声哭了出来。

白樘静了一静,便对赵峰道:“太孙切勿伤感,且快叫大夫要紧。”

白樘叮嘱过后,转身出门,却见太子站在门口,满面惊恼懊恨。

太子见他出来,叹息说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竟能掀起这般腥风血雨……她竟然、竟然还能想出这般诡异的法子,甚至不惜用如此激烈的手段……”

赵正想不通万氏为何竟如此,感叹之余,切齿痛恨。

末了又道:“幸亏李氏并无大碍,也多亏了你才明察真相,不然的话……岂不是要中了这蠢妇的计了?”

白樘见他停口,才说:“太子,此事尚且未完。”

赵正胧忪问道:“何以未完?她不是已经招认了么?”

白樘道:“皇妃虽然招认,然而第一,紫菱并不是皇妃所杀,她没有那般能耐;第二,翠儿也不是她放走的……这放走翠儿的人,或许也是辽人的同党。”

赵正为万氏之举被搅乱心绪,几乎忘了紫菱翠儿之事,闻言眼睛直怔,身后发冷:“你、你是说……还有人潜伏于府中?那此人是谁?”

白樘道:“杀死紫菱的人,同时,也是放走翠儿的人。”

就在白樘于太子府断案若破竹之时,谢府之中,也有人问道:“你不说,我几乎都忘了,那她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

说话的人,却是赵黼,手中握着一把糖炒栗子,因右手仍旧不灵便,动作竟十分迟缓,一个栗子要拨弄半天才剥开。

云鬟偎靠在藤椅上坐着,捧着一碗莲子百合燕窝羹,吃药一般慢慢地喝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瞥着赵黼动作。

闻言道:“我原本也不记得了,只是那日在部里,我因也出神而行,连表哥从前方过来都未察觉,还是他拦住我,才醒悟了的。”

赵黼听到这里,便挑眉盯着对面的那人。

在他对面,却竟正是季陶然,着一袭君子兰的墨蓝色锦衣,举着一盏茶在喝,笑道:“是么?原来我无意中竟立功了?”

原来季陶然因惦记云鬟,故而今日也特意跑来探望,谁知正赶上赵黼也在。

赵黼听他邀功,立刻握了一把栗子皮,兜脸打了过去,警告他闭嘴。

云鬟却道:“的确是表哥提醒了我,才想起来那夜的详细,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皇太孙妃的表现有些古怪,只是未曾真如其人,故而想不通。等到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差异。试想——若果然神游天外,连有人在身边都不知,又怎会刻意避开世子的伤手呢?”

赵黼洋洋得意道:“听明白了么?立功的是六爷。”

一语未罢,忽地看见季陶然正偷偷拿着他剥好的栗子吃,顿时气得跳起来,抓着他道:“我忍着手疼,是剥给阿鬟吃的,你给老子吐出来!”

季陶然无法挣脱他的蛮力,呃呃乱叫:“妹妹救命!”

云鬟蹙眉道:“世子。”

赵黼停手,又怀愤把栗子推给季陶然让他接着剥,回头问:“既如此,那么太子府这些事,只怕都是皇太孙妃弄出来的了?”

云鬟摇头。

季陶然抱着栗子欲剥,见状问道:“不是她?那又是谁人?”

云鬟道:“我原本也不知道,昨儿巽风来了一趟,带了四爷的一句话,我才明白了。”

第341章

赵黼听到“四爷”二字,天生反应,眼睛便乜斜向云鬟。

季陶然却只顾问道:“且快说,又是什么话?”

原先在太子府发现那个符印,云鬟先前并未对赵黼说明,此刻便将这节同他两人说过。道:“我隐约记得曾见过那符,是个辽人常用的诅咒血符。后来跟阿泽和世子前去,又挖出那血祭的鹦哥,便更确信了。”

季陶然道:“辽人的诅咒血符在太子府?又、又是怎么个诅咒法?”

云鬟道:“是咒胎儿不保的。”

季陶然咋舌,赵黼却不理此事,只问道:“故而你就跟白侍郎都说了?”

云鬟道:“奉命查案,自然要如实禀奏。”

季陶然惊愕了阵子,催问道:“然后呢?”

赵黼白着眼,却又侧耳细听。

此刻云鬟又而想起那颇露了马脚的《番辽记》之事,心底便略觉不自在。低头喝了口燕窝汤,才点头说道:“毕竟是侍郎,那样细微之处,我都未曾发现,他竟能察觉此中的不同,上一次巽风哥哥来,便是向我求证此事。”

赵黼终于忍不住,道:“知道,很不用你赞,满天下都知道他比一万人更能耐呢。”

季陶然见状,便拿了先前他剥好的栗子,给云鬟道:“世子亲手剥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你若不爱吃,我替你吃了。”

赵黼道:“你敢!”

季陶然笑道:“她若不吃,岂不可惜了。”

赵黼道:“她不吃,我自己吃。”

云鬟举手拈了一枚,慢慢地嚼着吃了,却又起身到窗下桌子旁,提了一支小毫,在纸上顷刻间画了一张图。

季陶然低头细看,赵黼忍不住也走了过来。

云鬟却又另拿了一张纸,极快地又画了一张图,乍一看,却跟先前那个图案一模一样。

季陶然跟赵黼两人彼此相看,都觉疑惑,不知她怎地特意用两张纸,画同一个图案。

赵黼咂嘴:“这个鬼样子,果然不似是个好东西。”

云鬟搁笔,看见他两个的疑惑错愕的表情,不由失笑:“你们果然也看不出来。”

这一笑,却似雪后初阳,其娇其艳,灿烂明耀,无可比拟。

赵黼在身旁,蓦地见她露出笑容,刹那间心跳加速,转不开眼,此刻忽地暗暗厌恨起季陶然来,倘若此刻他不在屋里,自然大有可为。

与此同时,在太子府上,宫女带了李夫人进了东书房。

休养了这两日,李夫人已是无碍了,只面见太子跟白樘,仍是面有惶然之色,慢慢地行了礼,站在地上。

太子因经历了万氏那一场惊心,已经是无话,只看白樘的行事。

白樘定睛看了李夫人片刻,见脸容憔悴,大有楚楚之意,便问道:“夫人伤的如何了?”

李夫人垂着头道:“多谢侍郎大人垂问,已是无碍了。”

白樘道:“先前皇太孙妃醒来,本官已经审讯过,原来那夜,果然是如夫人所说,正是皇妃自己所演的一场罢了。”

李夫人愕然道:“她、她果然认了?”

白樘道:“正是。”

李夫人抬手抚了抚胸口,道:“我其实并无别的心思,只是见太子殿下跟太孙都误会我,故而说出实情、为了自保罢了,只是想不到,娘娘为何竟要如此对我。”说着眼圈儿微红,垂下泪来。

白樘道:“皇妃因何如此,夫人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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