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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29)

搁在褥上的手不由握紧了些,清辉道:“我的心意,算不得什么。只是殿下可明白她的心意?”

赵黼道:“我当然明白,若不然,怎会放她在外头这许久?我要的不仅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甘情愿。”

清辉早猜到他必然知道了,便道:“殿下不必同我说这些,那夜,我不过是吃醉了,才说那些话,酒醒之后,甚是后悔。”

赵黼却一笑道:“倒也不必后悔,有些话说破了才知究竟。我同你说这些,也不是别的,只叫你放开心结,快些儿病愈罢了。季呆子都来探望,她不可能不知道,以她的性子和同你的交情,为什么竟不来?大概你也明白。”

说到这儿,外间有婢女进来,道:“殿下的亲随在外头,说是有急事禀报。”

赵黼顺势起身,又在清辉肩头轻轻地拍了拍,道:“我去了。”

待他将转身之时,清辉才道:“殿下今儿说的话,可当真么?”

赵黼挑了挑眉,回头笑道:“虽非金口玉音,却也是一言九鼎。”

清辉方一笑垂首:“恕我无礼,不能下地恭送。”

赵黼大笑两声,负手而去。

且说赵黼往外,他的亲随迎着,急急在耳畔低语数句。

赵黼皱眉:“什么人所为?”

亲随道:“如今尚且不知,幸而并无大碍,如今已经送回府内休养。”

说话间已经出门,翻身上马,急急赶回太子府。

经过路口的时候,却有一辆马车也缓缓驶来,二者交错而过,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问道:“方才过去的,是皇太孙殿下么?”原来这车中人,竟正是云鬟。

旁边差官道:“正是殿下,如何像是有急事一般。”

云鬟却看了看赵黼来的方向,忖度道:“看样子,竟是去过白府,难道也是探望小白公子的?只不知又有什么要紧的事?”便遣人去打听详细。

严家。

白樘说罢,严大淼问道:“不知是什么人?”

白樘道:“正是当时身为推府的谢主事。”

严大淼蹙眉:“谢凤?”

白樘道:“郭司空对谢主事甚是好奇,屡次要求要见主事一面,为此……他不惜向我透露了朱姬的行踪,因此我们才能在朱姬对邱翰林下手的时候,将她拿下。”

郭司空同云鬟见面的时候,两人互相问答,郭司空又特意说“朱姬在此前去过找过吴玉”的话,后来云鬟转告白樘,白樘记在心里。

此后反复思量,根据朱姬潜伏邱府的时间,以及邱府跟吴家之间的距离推算,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来回,且都天衣无缝,除非朱姬有通天之能,或者……另有相助之人。

所以白樘并不信郭司空那会儿的话,他虽对云鬟说曾跟白樘玩了点儿“心机”,但老谋深算的他,又何尝不是在对云鬟玩心机?——他本不必对云鬟说那段话,除非,他必须要说,因为要给另外的人打掩护。

白樘道:“在郭司空被软禁刑部的那段日子,先生也曾去过部里一次,我说的可对?”

严大淼道:“是去过,索性替你说了,我也曾见过郭司空。”

白樘道:“火粉的来历及制作,没有人比严先生更清楚,再加上先生跟司空大人的交情,所以我想,先生,会不会是郭司空想要掩护的最后一个人?”

严大淼道:“四爷虽如此推论,苦无证据,这可如何是好?”

季陶然在旁骇然,就如同嘴里塞进一个青皮核桃,又麻又涩,甚是难受。

白樘道:“这其实是我想说的第一件事,至于第二件,便是近来的辽国使者被害一案。重又出现了火粉。”

睿亲王马车中的那火药,十分巧思,作为引子的火粉又且难得,要调制出来,须耗费机关跟人力。

白樘叫巽风等暗中追查,方知道先前隶属兵部的军器所,前两年曾想动过这火粉的主意,只因为此物毕竟难以调制,弄不好反而会伤及自身,因此只钻研了数月,便放弃了。

可毕竟还有些剩余火粉,因是危险之物,军器所的管事便命尽数销毁。

白樘看向巽风,巽风会意,便道:“军器所的屈管事因见是我前去查问,便泄露几句,原来当年那批火粉并未完全毁了,还有一些是送给了严先生的,因先前调制火粉之时,也多亏先生出力,他也只当先生是为研究索要,并未疑心。”

白樘便道:“先生,如今那些火粉可还在?”

季陶然道:“因我先前猜到吴玉是因火粉而死,曾请教先生,先生便送了些给我。又过了这两年,只怕没了也是常情。”

严大淼望着他,面上付出几分笑意。

白樘道:“除了火粉,还有一件儿。”

严大淼道:“请说?”

白樘道:“有关睿亲王亲随离奇身死的案子。”

严大淼道:“不是已经结案了么?”

白樘道:“那萧忠之死,倒也罢了,存疑的是耶律齐之死。”

季陶然闻言,嘴唇蠕动,却终究没有出声。白樘看在眼里,便道:“耶律齐自然是想用青花毒害睿亲王,怕事情败露便杀死萧忠的真凶,然而耶律齐被马车中火药重伤,几乎有性命之虞,可见他对马车内的火药一无所知,那么,到底是谁在马车内安置了火药,又是谁杀了耶律齐?”

严大淼道:“耶律齐也是中了青花之毒,这不仍是辽人自相残杀么?”

白樘道:“就在之前,谢主事跟我说了一件驿馆中的异事。原来这驿馆内,有人事先知道了睿亲王那日会死。此人,自然就是谋害睿亲王之人,也正是在马车里放置火药之人。”

白樘道:“且根据季行验查验,那耶律齐是被针刺中,已足致命,为何又要特意在凶器上涂了青花?”

季陶然垂头不语,严大淼道:“原来如此,尚书的意思是,杀手如此行径,是为了误导世人,让世人以为凶手仍是辽人?”

白樘颔首。

严大淼又道:“如此说来,难道凶手并不是辽人?而是……”

两人目光相对,白樘道:“火粉,青花,我想不到京城之中,会有谁是同时握着这两种罕见之物、且擅长使用的。”

严大淼道:“故而尚书怀疑了老朽?”

白樘道:“先生。”目光沉静,欲言又止。

严大淼笑道:“你从郭司空的案子开始怀疑我……又从火粉一路引到睿亲王的案子,我倒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思缜密,不愧是我素来赞赏之人。然而,从头至尾说了这许多,不过也都是尚书的推测罢了。可有什么真凭实据么?”

白樘哑然。先前云鬟虽同他说了驿馆之中负责备冰的人有极大嫌疑,然而马车遇袭案子后,刑部的人已经详细将驿馆中的人查了一遍,并无什么格外异样。

又叫巽风前去详细审问,那许驿官这才悚惧,将所有一概经手的人叫来,详细审讯,却独独不见了一名姓娄的侍从,到居处搜寻,也不见影踪。

线索竟像是断了。

严大淼含笑望着白樘,似知道他的无可奈何。

季陶然也看着白樘,从最初的震惊质疑,到现在的半信半疑,季陶然满心迷惘,不知到底如何。

槐树迎风,刹那间又有许多叶子随风摇落。

一片翠叶从白樘面上无声飘摇而去,白樘耳畔,却蓦地响起一句话:“所以,也敢大胆地偷走那……”

白樘深深呼吸,道:“先生要真凭实据,我却有个大胆推测,只是要得罪先生了。”

严大淼道:“如何?”

白樘起身:“我想,证据不在别处,就在先生身上。”

第429章

白樘说罢,严大淼不以为然道:“这可奇了,不知尚书指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忽地如想到什么般,脸色微变,目光闪烁。

白樘打量他的表情变化,道:“先生大概也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

季陶然再也按捺不住,复道:“先生,你快告诉尚书,你是清白的!”

严大淼垂着眼皮,置若罔闻,一声不响。

季陶然急得叫道:“先生!”

当初未曾出仕,跟清辉还在学堂的时候,就跟严大淼相识,两人皆对其甚是倾慕。

清辉更是动了想要成为验官的心思,只碍于那宗毛病……最后反是季陶然阴差阳错入了此行。

但自打他做了验官后,便也多亏了严大淼提点,又将毕生心血著作传授给他,竟是受益匪浅,是以季陶然心目之中,严先生又是前辈高人,又是良师益友,令人敬重钦慕,五体投地。

此刻见白樘步步紧逼,竟再无可忍。

殊不知,白樘见严大淼无声,他的心中却也并非皆是快意,却也格外沉重。

白樘沉声道:“我想不明白,郭司空之事……或许情有可解,然而刺杀睿亲王?先生也算是三朝元老,总该知道此中干系有多大……怎么竟能做出如此糊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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