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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798)

沈舒窈一笑:“怎么,你又要赖我,我可有那样大的能耐?”

云鬟道:“王妃或许并无这般能耐,可是当初前太子中摄魂术,本以为是侍卫窦鸣远所为,后来证明窦鸣远也不过是受害者而已,所以我不由想,这也是个局中之局,有人借王妃的手……或者借王妃心中杀意,想要我不利于殿下罢了。”

沈舒窈面上的笑再维持不住,甚至隐隐流露几分不安。

云鬟盯着她,道:“不知道王妃背后的人,是谁?”

方才说话之前,沈舒窈早已经屏退了左右,室内只她两人,隔帘隐隐听见廊下鸟雀啾啾叫声,却衬得屋内的气氛越发凝滞。

正此刻,外头有人低低说了声,道:“启禀娘娘,先前门上说,皇太子殿下到了。”

白樘同巽风往外的时候,正赵黼负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白樘拱手见礼,赵黼道:“尚书是要去?怎么一见我就要走呢?”

白樘道:“因有急事。”

赵黼一笑:“那我就不耽搁尚书了,是了,多谢尚书先前陪鬟鬟来一趟……那此地的正事已经妥当了?”

白樘道:“已经妥了。”

赵黼做舒心状:“这我就放心了,尚书请。”

白樘颔首,不料才走了两三步,赵黼又道:“对了,尚书请留步。”

白樘止步,赵黼仰头想了会儿,方道:“尚书上次问我的那句话,其实我早有了答案,不知你还想不想知道?”

白樘沉默片刻:“殿下请说。”

赵黼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怕你跟我抢她。”

此刻巽风跟在身后,静王亦立在厅门边儿,两人俱听得清楚明白,静王便露出一抹无奈苦笑。

白樘却仍是面无波澜,赵黼回头看他,又道:“但那是以前了,只是我太以她为重,所以才多疑罢了。无可否认尚书很好,然而她的心在我这里,从很久之前就在我这儿了。谁也抢不走。”他徐徐挑唇,流露一抹豁然明朗、又略带三分小小得意的笑。

第525章

听了这般回答,白樘微微扬眉,同赵黼两人彼此相视, 各自转身。

那边儿静王迎了赵黼,道:“你这是做什么,何苦对尚书说这些话?”

赵黼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横竖是我心里的话, 何况当时他问了一场, 我憋在心里不答他一句, 心里鼓鼓涌涌地难受。”

静王哭笑不得。

赵黼左右张望, 问:“阿鬟呢?”

静王道:“在里头跟王妃说话。”

赵黼想了会儿:“方才白樘从哪里来?看他急匆匆地, 难道是有所得?”

静王脸色微沉:“你见了崔姑娘便知道了。”说了一句,勉强又笑了笑:“是了,今日圣上会下旨赐婚,想必你是为了此事来寻她?我倒要先恭喜你了。”

赵黼笑道:“多谢四叔。我的确为此而来。”

静王听他终于喊了声“四叔”,心内百感交集, 也笑了笑,转开头去。

将到后宅,赵黼问道:“宏睿可还好?”

听问起小孩子,静王又露出笑容:“很好,还是多亏了你,那夜……我着实惊慌无主,若不是你,这条命也不知在哪里了。”

赵黼道:“不算什么,是宏睿自个儿命大。”

因小世子而想到自身,心中唏嘘,又想起那夜赵穆抱着宏睿,并不许沈舒窈靠近之事,却不便提起。

就在两人且走且说之时,王妃屋内,因听见外头报说赵黼来至王府,沈王妃冷冷地笑了笑。

沈舒窈打量云鬟,轻声细语道:“瞧,这样不放心,你才来多久,即刻就追过来了。我别的并不羡慕,只羡慕你这运气。”

云鬟道:“运气?”

沈舒窈道:“有人苦心孤诣,深谋远虑,用尽多少手段想要得到的,却竟不如你坐收渔人之利的运气。不是么?”

云鬟想到前世种种波澜折辱,想到今生般般九死一生,一笑道:“坐收渔人之利?我不懂这话。王妃方才说,外人想不到你在沈府内所遭受的委屈,我也是从深宅里走出来的,岂会不知大家子里头的龌龊,难道没经受过欺辱?只是我不似你一样,那些经历虽无法忘记,却也并未就因此改变初心,不肯狂恶以待世。”

迎着沈舒窈质疑的目光,云鬟索性又道:“我也庆幸这辈子并没重蹈覆辙,而是在外头见过更豁然广阔的世间,民间的艰辛困苦,岂是在深闺中之人所能想象的?王妃若是知道这一路而来,我见识的都是如何的情形,遭遇的都是什么故事,方才那些话就不会说出口了。”

沈舒窈皱皱眉:“你女扮男装为官为吏,本是大逆不道之举,自讨苦吃而已。闹得如此,若不是白尚书一意偏袒,若不是圣上因为皇太子的缘故有意回护,你以为你此刻会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早就人头落地了,故而说你是运气。”

云鬟静静答道:“我岂会不知欺君死罪,但就算无人偏袒,无人回护,就算人头落地,我也不会后悔,至于娘娘口口声声所说‘运气’,我倒是觉着,不如说是——身有所正,行有所止,心存善念,而天必佑之。”

沈舒窈定睛看她:“身有所正,行有所止,心存善念?”忽地仰头一笑,道:“你是在嘲我身不正,行无止,心有邪了?姑娘,枉你先前说我处处针对,可知明明是你句句带刺呢?”

云鬟道:“若身正,又怎会参与先太子被刺之事?若行有止,又怎会不择手段要借我来害殿下?若心无邪,雅韵殿内的火,因何而起?”

沈舒窈听她一句句说来,始终面色平静,只在最后,才蓦地起身:“你住口!”

云鬟道:“前两件,我已经禀知尚书,尚书自会追查到底,只怕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至于雅韵殿之事,听说王妃当夜也在殿内,以王妃的缜密心性,怎会让小世子一个人遇险?”

沈舒窈知道她所言非虚,他们刑部的人,不怀疑则罢,一旦起了疑心,自然会追查到底。

以白樘的手段,又得了王治这线索,一审之下,自水落石出。

心急如焚,明明以为波澜平复了,谁知又另生事,这一切,却都是因眼前之人而起。

沈舒窈恨极,走前一步,因牙关紧咬,显得面上神情有些微狞:“你以为,我会狠心到害死自己的孩子?”

云鬟道:“若连先太子那般好的人都能忍心下手,在王妃眼中,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沈舒窈逐步走近云鬟身边,咬牙低低说道:“崔云鬟,虽说你将是太子妃,也不要如此放肆!更不要以为你自己才是身正心善之人,我虽无行,虽不择手段,但害死宏睿,于我有什么好处?朱氏在侧虎视眈眈,我若再没了宏睿为倚仗,又失去沈家,我将如何自保,你这愚蠢之人,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云鬟仍是淡淡说道:“听殿下说沈相有意报复静王,下一刻雅韵殿便起火,小世子差些命丧火场。而王妃曾在当日面见过沈相,难道不是跟沈相沆瀣一气?”

沈舒窈先笑了声:“沈正引的确要挟过我,只不过他也并不是你们所想的这样愚蠢……”说到这里,沈舒窈自觉失言似的,狐疑噤口。

——沈正引已经山穷水尽,沈舒窈身为王妃,又有世子,沈正引虽恨她有外心,但世子好歹也有沈家血脉,他思量昔日英妃旧案,生恐因此事不利于世子,便故意假意安排了火烧雅韵殿一场。

沈舒窈自觉此事凶险,但沈正引的确拿一件事要挟,并道:“我虽落败,然而你毕竟始终姓沈,将来这舜的天下,还不一定是谁的,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好好教导宏睿,让他知道外公的冤屈,将来为沈家平反,你若不应,我的人自会把你所做之事昭告天下,到时候不管是静王还是那狼崽子,都饶不了你。”

沈舒窈掂量利弊,又自忖只是惊险一场,她自会及时入内抢救,正可以此表明同沈相决裂之心。

谁知当夜风大,火势蔓延的比所料还快,竟堵住了殿门,几个内侍宫女逃之不及,死在殿内。

幸而那负责看管小世子的贴身侍女急中生智,将宏睿安置于水中,又赵黼及时相救,才得逃过一劫。

云鬟自然想不通沈舒窈指的是什么,只问道:“沈相以什么要挟王妃?”

沈舒窈不语,云鬟道:“我身中摄魂术之事,只要找不到幕后之人,便无凭据。想来,只有先太子被刺之事了?”

沈舒窈微震:“你……”

云鬟道:“想来沈相也未曾料到,我们亦会追查到此情罢?”

看着沈舒窈的神色,云鬟已知道自己料中八九分:“王妃虽说不会狠心到害自己的孩子,但你千算万算,却终究不敌天意。若不是殿下,你就真的害了世子了,这般不择手段,枉为人母!”

当初英妃为了保全赵黼,宁肯以身相殉,今日沈舒窈为了保住地位,却不惜以世子为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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