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乱声渐停,刀剑入鞘。江映华清冷的声音自车轿内传出:“何故?”
车旁一个小将听见了她的询问,策马近前,朝着车内拱手道:“殿下,乃是一股山匪打劫商队。末将派人去看,山匪已然跑了,抓了个老头,自称是贩马的商人。”
江映华本就困倦,听得原委,也无心再问,只慵懒答了个“嗯”字,敲敲车栏,示意继续赶路。
正当车队意欲再次行进之时,颜皖知眸光挣扎了几许,还是出言吩咐:“且慢!”转而对上江映华疑惑的目光,拱手道:“殿下,此间的商队情形,臣略知一二。不知可否容臣见见那被抓的商贩?”
江映华知晓颜皖知谨慎,从不会因为好奇就胡乱开口,是以她也未多想,便欣然应允,吩咐侍卫道:“将人提来,与长史一见。”
片刻后,两个小兵拉扯着一个受了刀伤的老头近前,停在了马车外。江映华听得响动,揉了揉酸胀的眉眼,指了指外间,慵懒吩咐:“长史自去看罢。”
颜皖知得了允准,挑帘出来,一见那人的容貌,便无需一言,回身进了车轿,附耳在江映华身侧,柔声发问:“殿下,是臣的人,受了伤,可否劳您带上?”
江映华此时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的望着颜皖知,颜皖知微微颔首。江映华来了兴致,起身出来,站在马车旁看了那老翁一眼,问道:“报上名姓,籍贯,身份。”
那老翁颤巍巍的拱拱手,躬着身子道:“草民莫无名,本是无田流民,近年来入了西境的马贩商队打杂,籍贯落在了银州。”
听罢此言,江映华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将,“此人吾有用,带上吧,给他治伤。”说罢复又回了马车中。江映华发话,手下人自当遵从,恭恭敬敬的带着化名莫无名的莫九去了后面载着货物的马车上。
车内的颜皖知此刻的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满足。仗着对江映华的了解和江映华对她的信任,她就这般轻易的将莫叔带入了北境王府。
回了北境,江映华先往振威军大营耍了一通威风。
非是胡闹,前些日子朝堂上楼御史弹劾中说得清楚,这军中有人对她颇有微词,都敢递消息入了京中。她身为边防军主帅,若是这都能忍,那面子就扔在地上踩了。
入营三年,江映华不缺身边的亲信。留在营中稍用小计,由着下面的人鼓动些风声出来,那些嘴碎还胆小的,就自己坐不住露了马脚。江映华本也无意一网打尽,只是想玩一出杀鸡儆猴。
她背地里埋下了眼线,着人调查的清楚,总得留下一两个,往京中递过去些假消息才好。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才能麻痹敌人。
余下的嘛,就没有这般好命了。江映华吩咐人将嘴碎的拿了,集结营中兵将,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把这些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军法从事,斩首示众。一声令下,七颗人头旋即滚落在地,好生震慑了众人一番。
纵使江映华留在北境的三年里性情深沉,喜怒不定,这些年在军中也从未拿自己人开刀过。如今归来第一日,便直接杀人放血,振威军上上下下皆是噤若寒蝉。
军中的杂碎料理干净,江映华也不久留,交待副将好生管事,自己便回了府上。
入府后,又是如法炮制。只是这些人与军中将士不同,随便的小恩小惠都能将仆役收买了。此时便是辨别忠奸的天赐良机。
官邸的仆役,江映华用着本就不如王府的顺手,眼下她将王府中人悉数带了来,按理说遣散了这些仆役也无妨。
不过江映华和陛下并无两样,都是眼里不揉沙子,心里不容刺猬的性子。平白被人咬了一口,善罢甘休绝无可能。
是以江映华吩咐王府的老管家,先是威逼,再以利诱,鼓励下人暗地里互相密告,但凡举发者,只要有一人可为旁证,皆有重赏。
人心最是禁不得试探。如此一闹,举发的言辞如春日柳絮,互相揭短毫不留情。
江映华只是看好戏一般的瞧着递上来的举发信,着亲近的侍婢将这些人名一一记下。挑出的确可疑,与京中有所牵扯的人来,交给颜皖知密查,其余的都被她压在了手里。
约莫过了六七日,颜皖知得了确凿证据,揪出了三个吃里爬外的背主刁奴。江映华也不再拖沓,吩咐管家召集府中一众下人,当着众人的面儿,将此三人乱棍打死。血腥的场面下,竟无一人敢出声惊叫。
方回北境不过十日,江映华身上的杀气腾腾。尽管不干颜皖知的事,这几日颜皖知见了江映华,腿脚总是不太利索的想要躲开。
处置了那三名仆役,江映华命人念了长长一串名单,这些被念到名字的人依言站了出来。他们心里都知道,自己曾告发过旁人,但眼下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不知江映华要意欲何为。
二十余人站在庭院中瑟瑟发抖。江映华稳坐廊下,手里握着炭火丰盈的暖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这群人,冷声道:“缘何命尔等站出来,你们心里合该有数。本王言出必行,就赏你们个大礼。来人!”
那些人察觉江映华的语气不善,一个个双膝一软,跪地求饶。江映华恍若未闻,看着立于两侧的王府侍卫,吩咐道:“将这一干人等杖责二十,尽数发卖了。”
非是江映华说话不算话,这些人为了利益出卖身边的伙伴,有些甚至不惜合谋杜撰,此等品性,江映华实在不敢将人留在王府伺候。出言举发的,也有真的举发在理的,江映华也不是昏聩的,自然暗地里悄悄赏了,也不在名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