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色冷静，听见否认的话也没有着急反驳，而是取出本画册，像垃圾一样丢弃在地上。
而影妖的换皮之术明目张胆地摊开着，内容直晃众人的眼。
“那这本册子有从何而来？”
难不成就连影妖都被利用了？
温缇愕然地盯着书生。
“这不是我的东西！”
书生剧烈地摇着脑袋，身体忍不住地在发抖。
少年语气淡然，骨节分明的指尖搭在腰间的玉佩上，视线转而落在地面弓着身子的女子上。
蜕皮过程极其痛苦，为了能让皮囊紧紧地黏在身上，影妖废了不少功夫，蜕去的过程自然也煎熬无比。
“你看看是不是他的东西？”
书生闻言，拳头攥得紧紧，瘦弱的身子此时猛地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他伸着手臂，险些就要将地面上的册子撕碎。
碎玉剑反应及时，剑气凌厉，将书生白皙瘦弱的手背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随即把那本册子挪到匍匐地面的狼狈女子处。
地上的影妖面色惨白，显然也被书生一跃而起的阵势吓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他确实不知情，是我收拾书房，自己碰巧看到的。”
书生像鸵鸟般垂着脑袋，不敢盯着她的眼睛。
心中的沮丧与难过宛如洪水般倒灌，可影妖只是安慰自己，不过是因为没了皮囊的她太过丑陋。
连她都厌恶这样丑陋的自己，更别说这世间注重皮相的男人。
混迹风月场，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
“若是他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并开始部署好了呢？”
少年环着双臂，徐徐道来，“死的第一个人，是负责你的考官对吧？”
书生没有应答，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背，身体剧烈颤抖着，却仍在反驳，“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事情的发展顺序是这样的！”
温缇闻言，恍然大悟，拔高音阶，续道。
“你这辈子就指着读书出人头地，可惜多次不中，家产也被耗尽了，可在某一天，你意外地遇见影妖，通过藏书的描述你识出了它的身份，再后来，你想着妖怪杀人轻而易举，又起了坏心思，想假借他人之手杀了那些多年不赏识你的考官。
果不其然，你高中了，高中的你尝到了甜头，为了能将影妖长久地控制在你身边，你时刻向她献殷勤，为的就是有一日你能飞黄腾达，官运亨通，我说的没错吧？”
她是怎么知道的？
书生自知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她人，可诸多细节都押中了，让他不由得动摇起来，可黎钰仍然摇头，坚持自己的说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别逼他，都是我做的！”
影妖死心塌地地拦在书生面前，可书生见到影妖那副可怖的神情，眉宇间却划过几分害怕，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宋凌玉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倒着茶水，随即目光落在一旁光风霁月的青年身上，耸了耸肩。
“我累了，你审吧。”
……
狐族有秘术。
能让说谎的人承认谎言。
迎着少年漫不经心的目光，容珩下意识拧着眉，轻声道，“你们出去吧，我有办法让他承认。”
＊
剥皮妖抓住了。
书生也被官府扣押，关进大牢，受到应有的惩罚。
“过几日便是中秋节，梢梢想必会很开心！”
月色下，五人肩并肩，乌黑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微风拂面，落叶飞舞，于青石板地面滚动着的草篓子，滚至脚边。
秋季的凉爽在夜晚显现出来，温缇欢快地踢着草篓子，拢了拢耳后碎发，像是随口问了句，“只不过，今夜都没见着她，是太累了提前回去休息了吗？”
宋凌玉长睫低垂，指尖微微蜷缩着，心脏不大自然地鼓动起来，“或许吧。”
想起少女抹着眼泪跑走的回忆，宋凌玉竟然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秦景淮偷偷打量着身侧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少年。
怀疑就像颗种子，一路走去，各人心事重重，只有温缇和魏迟肩并肩落在最后，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世子府外，冷风拂面，小厮搓着手，鼻尖红彤彤的，见原处似有人影，提起地面的灯笼，沿路小跑着。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这是柳姑娘给您留的信儿！”
信？
魏迟心中顿时删过一些不好的念头，急忙伸出手接过。
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那片单薄的纸条，微风拂过众人面庞，头顶的灯笼随风摇曳着，借着昏暗的烛火，玄衣郎君下意识抿紧了唇，下颌线紧紧绷着。
“她走了。”
魏迟顿了顿，指尖下意识用了些力，纸条开始变得皱巴巴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让我们玩得开心。”
“怎么就突然回凌云派了？”
温缇接过纸条，黝黑的眼瞳不由划过几分疑色。
梢梢那么向往京城的元宵灯会，怎么会如此匆忙，连知会一声的功夫也没有，直接走了呢？
她摸着下巴，想不出原因，抬起脑袋问同为凌云派的其余两人，“有没有叫你们回去啊？”
两人的反应显而易见，温缇咋了咋舌，“难不成是自己想走的？”
此话一出，给众人干沉默了。
望着心事重重的众人，温缇抬起眼睫，缓解尴尬地笑了笑，“我开玩笑呢，可能真是有什么事。反正会回来的，咱们就别操心了，到时候问一下就知道了。”
众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各自回了房。
幽暗的室内，纸窗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