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长得可真俊俏啊。”
“你房中的画像该换一换了，根本就不像啊，比画像的还要好看几百倍！”
“你们好啊，我是梢梢的朋友，我叫芙蕖！”
“……”
“！！！”
那些话一字一顿地落在柳梢梢耳中，像是听了场慢放的电影，她腾地按下传音链的按钮，气急败坏地瞪了芙蕖一眼。
少女逃之夭夭的背影太过狼狈，东斜西倒，害得芙蕖捂着帕子低头笑。
＊
天际流云如细绢，蜿蜒在圆月旁。
少女满脸发烫，像只无头苍蝇，捂着手链，胡乱地四处乱走。
太太太太尴尬了！
柳梢梢拍了拍自己微烫的脸颊，平复心情后，才留有余力观察四周——
周围花草长势喜人，沾着夜露的叶子被压弯腰杆，沉重地随着风摇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是药修的药圃。除却月色外，漫天飞舞的流萤，坠在草叶上，一振翅，连带着空气都在震动。
空灵地宛若精灵的仙境。
她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打开传音链。
“我，我回来了。”
少女松开指尖，跳跃的影像从指尖溢出。
她极力掩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转移话题地问，“你们现在是在过京城的灯会节吗？”
“嗯！”
温缇本就生得好看，明眉皓齿，眉眼娟秀，笑起来更是如春花明媚。
她轻盈地转了一圈，粉灿灿的流仙裙随着她的动作翩翩起舞，清丽脱俗得宛若蔷薇花瓣里钻出的精灵。
“瞧，我今日选的衣裙，好看吧？”
光影融融，明灭交错的虚影下，温缇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柳梢梢一时有些看呆了，恍恍惚惚地点着脑袋。
影像中的少女弯起漂亮的眼眸，显然禁不住夸，“你何时回来呀，我们都很想你！”
“谁想她啊！”
棕瞳少年环着双臂，臭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他几百万似的，目光撇向一边，愣是不正眼瞧她。
柳梢梢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颇有怨恨地看向秦景淮身侧那位冷傲散漫的少年，赌气似的移开目光。
“可能还要几日。”
柳梢梢眉头低垂，飞快道，“我爹想我了，估计等过完节才会放我回来。”
“这样啊……”
温缇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悄悄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师兄，方要启唇。
“那我们可不可以”
去凌云派看你啊。
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打断。
只见影像中的少女蓦然回头，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今日她少见地穿着雪白色的弟子道袍，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起，衬得她的身体愈发纤瘦苗条。
只见少女露出欢快明亮的笑容，兴奋地朝远处招手。
似乎……在喊师兄。
＊
“梢梢？”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氤氲的夜色中，这道声音太低沉，温润，让人联想起茫茫大海中歌声萦绕的鲛妖。
“怀师兄！”
青年立于花海之中，脊背挺拔，面容端正，宛若立于风雪中的松柏，刚硬冷峻。
许久未见，怀师兄似乎比初见时更加风尘仆仆，面色带着疲惫，人也比从前更加稳重从容。
“怀师兄，这是我在鹤月派的朋友。”
彼此介绍后，众人的距离仿佛更加拉进。可即便有来有回，可柳梢梢还是觉得不大自在。
尤其是看到影像中，偏过脑袋，垂眉盯着脚尖的少年时，心情更是随着他的动作跌宕起伏。
少年脸色苍白，细碎的乌发遮住他昳丽精致的眉眼，看上去有些晦暗难明。
她的心跳慢了半拍，隐约听见有人喊她。
柳梢梢这才回过神，似乎听见面前的青年说了些什么，但她只听到了后面半句。
“梢梢，掌门正唤我过去，我先行一步。”
柳梢梢的脑海一闪而过少年冷漠散漫的神情，忽地心念微动，神使鬼差地喊住正要背过身的师兄。
“怀师兄，我送送你吧。”
……
想要快点逃离。
所以就这么说了。
柳梢梢同温缇说了几句简单的话便挂断了。
想着一连几日都是月圆，也不知宋凌玉那家伙到底怎么样了。
说到底签了血契，她该履行约定，只是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心跳就止不住地快了起来。
是心动吗？
还是生理性的害怕？
柳梢梢有些分不清。
她只知道，无论之前如何，任务总该与他没了干系，她再也不用讨好他，奉承他，忤逆自己的心意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柳梢梢想。
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
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的都是宋凌玉那张惨淡的，毫无生气的面容。
她努力挥开那些画面，抱着被衾，滚了一圈，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张小像来。
“的确，这画像该换换了。”
借着月色，柳梢梢看着容珩的画像，心里忽地平静下来，方才的躁郁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
深夜。
柳梢梢是被风刮开木窗的声音吵醒的。
秋天的风刺骨冰冷，浸着夜色独有的水汽，她下意识裹紧被衾，将头一同蒙了进去。
可还是好冷，睡意全被灌进来的冷风吹散了。
少女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
乌发宛若瀑布淌下。
身上那张画像轻飘飘地滑落下来，正巧落在一双雪白的银丝长靴旁。
少年满身水汽，连发丝都被打湿了，眉眼冷峻，嘴角带着轻蔑无比的笑容，不紧不慢地捡起画像，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