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的铜镜不知怎么了,镜面像是笼罩着一层薄纱,压根看不清一点。
想到前几日还是好好的,寒鸦胆战心惊地觑了眼沉默不言的少年,迅速低下脑袋,安分极了。
“让他们再等等。”
只见向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少年,竟然主动地抱起桌案上沉沉入睡的姑娘,不紧不慢地朝内室走去。
若是放在从前,寒鸦定会认为主人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它恭敬地应了一声,眸光复杂,扑腾翅膀,飞出殿外。
*
柳梢梢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
醒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幽幽暗室中,血红色的夕阳落在桌案上的琉璃平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窗边,风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柳梢梢支起身子,环顾周围,玄色的床铺如同他的主人般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柳梢梢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雪白色的道袍宛若*莲花般展开,而自己的长靴整齐地摆放在床榻下。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睡在床上啊?
柳梢梢挠了挠脑袋,套上长靴,漫无目的地瞎逛着。
宋凌玉人呢,怎么不见了?
难不成真把她丢在这儿了?
思及此,迟钝的大脑才渐渐有了紧迫感,不由加快步伐,往唯一光亮之处走去。
听见外头似有声响,柳梢梢这才止住步伐,悄悄躲在柱子后,偷听他们的对话。
“主上,魔蜥一族近百年兢兢业业,一朝覆灭,实属让众人心寒!”
魔蜥?
柳梢梢半道插进来的,前面那些根本不知道聊了什么,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以及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丑陋面容,还是下意识拧紧眉头。
就是胆敢诅咒宋凌玉的家伙吗?
柳梢梢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连带着望向少年的目光都带了些许畏惧。
他竟灭了它整族……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忽地有些脚底生寒,看着少年不可一世地倚在王座上,目光森然,精致锐利的下颌线棱角分明,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凉薄。
空荡的大殿中,那些魔徒格外渺小,好像随便用力就能轻易捏死。
更别谈她。
若是让宋凌玉知道她骗了他,她根本没有失忆,保不准也会落得此般下场。
柳梢梢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听着少年把玩着扳指,不紧不慢地回应着。
底下的众人如此焦灼,就越能衬托出少年自带的优越与傲慢。
“哦?有哪些心寒的,都站出来让我瞧瞧。”
少年漫不经心,随后问道。
可底下的魔徒却跪倒了一片。
如果说,在外面大家都是一样的普通,那么在这里,柳梢梢切身感受到了地位的不平等,以及规则的不一致——
魔界不像人界的朝堂,人界起码也会维护表面功夫,而魔界便是打打杀杀,若是不同意某点,便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
一点儿道理也不讲。
就在她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时,底下忽地闹了起来,或许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大半的魔徒凭空消失,让本就空荡的大殿变得更加空旷。
未曾见过宋凌玉展示过自己真正的实力,柳梢梢指尖紧紧叩着石柱,在感慨宋凌玉本身实力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多了些恐惧。
一恐惧,就容易出错。
“谁在那里!”
闹哄哄的大殿瞬时变得安静下来。
柳梢梢躲在石柱后,见避无可避,抬起的脚步不由变得更沉重了些。
“hi~”
柳梢梢曲了曲指节,对着底下的魔徒打了声招呼。
没有留下说第二个字的空荡,黑色雾气直朝门面袭来,柳梢梢面色遽变,条件反射似的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清河,自己人。”
低沉悦耳的嗓音从身前传过,柳梢梢缓缓睁大眼睛,抬头看向挡在她身前的俊朗少年。
少年脊背挺拔,落在他劲瘦腰身的乌发宛如黑色绸缎,被雾刃掀起的风扬起。
鹤族少年歪着脑袋,“哦?这就是你口中的人间师姐啊?”
“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可能动物这一方面都很直白,一点儿也不会顾及被评价之人的面子。
“我,我是一下子记不起来该怎么办了!”
柳梢梢脸颊微红,支支吾吾地反驳道,“你们魔界真是不讲武德,说都不说一句,就打起来。”
闻言,底下魔徒的目光宛若刀剑般,如有实质般扎在她身上。
见状,她不由站直身子,扯了扯少年的袖口。
“是你把我带来的,你,你可要保护好我。”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面色惨白,目光也划过几分惊恐。
宋凌玉默默移开目光,并没有挣脱她的手,好整以暇地耸耸肩,“他们连我都敢杀,更别说是你。”
闻言,少女的脸色更惨淡了,厚脸皮地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
“我不管,你要保护我!”
看着底下虎视眈眈的一双双眼睛,柳梢梢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可怜巴巴地避开那些目光,“你不是老大吗,怎么还管不住他们这群小喽啰?”
闻言,少年罕见地勾着唇角,挑了挑眉头,朝底下的一众魔徒挑衅道,“她说你们小喽啰,你们就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的吗?”
“哎!”
少女下意识拔高音阶,后怕地扯了扯他的袖口,不满地嘟囔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现在已经过了一时辰,该送我回去了吧?”
闹也闹了,打也打了。
宋凌玉自是没什么好乐子再寻,低眉望着狐假虎威的少女,漆黑润泽的眸底浸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