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的胆子倒是愈发小了。”
少年还有功夫揶揄她。
不是她胆小，是每次都是她受伤，已经有条件反射了。
“可能是越来越怕死了吧......啊！那是什么东西？”
柳梢梢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指着那处盘踞的黑漆漆动物，下意识抱紧了少年的手臂。
“想必这就是守卫鬼火森林的妖兽。”
温缇抽出长剑，笃定道。
柳梢梢有些惊呆了。
面前妖兽的模样简直和初见宋凌玉时，将她逼到山崖的妖物一模一样。
柳梢梢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少年，心中忽地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会出现这种bug......？
＊
果不其然，在少女切切实实看见妖物的真正模样时，连她的身体都僵硬了。
果然，口中说的失忆都是假的！
方才的愉悦被一扫而空，他的目光瞬间阴沉下来。
若是失忆，又怎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若是记得，她又为何故意接近他？
山雨欲来。
“师姐是记起什么了吗？”
少年揽过她的腰身，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柳梢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面前的这只妖兽......是宋凌玉的手笔！
她僵硬地抬起脑袋，电花火石间，妖兽遽起，前头的几人纷纷闪开。
就连反应迟钝的魏迟也被温缇顺势带上。
柳梢梢和宋凌玉还在僵持原地，见状，温缇不由高喊，“你们......”
妖兽带来的那一股风紧贴着她的脸颊擦过，柳梢梢被宋凌玉强拉着闪开。
那种恐惧是刻在脑髓之中的。
第一次遇见的妖兽总会在每个人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柳梢梢更不是例外。
方穿书进来时的惊恐和害怕从心底源源不断地钻了出来，那些遭遇如噩梦般挥之不去。
此时的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双腿发软，站也站不稳了。
看见少女灰白黯淡的目光，宋凌玉心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自头顶上方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少年每一声心跳都格外沉重。
忽地，少女别开了他的手。
目光像是凌迟般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每一寸都带着坚决，她站在他的面前，可宋凌玉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触手难及——
这种感觉让人无来由一慌，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搅正蚕食摧毁他。
少女似乎和平常胆怯的她有所不同。
她利落抽出长剑，乌黑如浓墨的长发被风鼓鼓地吹着，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衣袍猎猎。
现在和过去渐渐重叠，宋凌玉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他长睫微颤，下意识抬手，想要攥住少女的衣角，可是那片衣角就那么从他指尖溜过。
连一点温度也不给他留下。
......
那头妖兽俨然成为了她心中的梦魇，而柳梢梢是唯一知道面前妖兽弱点的人。
想要打败它。
起码不能比之前的自己还要差劲。
柳梢梢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鼓舞自己。
她似乎听见了温缇叮嘱她躲开的高呼，看见了不顾一切朝她而来的青年，以及攥紧剑鞘，试图将妖兽斩于剑下的棕瞳少年。
一阵头晕目眩。
她紧紧地握着剑鞘，深深吸了口气。
......
或许人就是有很大潜力的，只是不到时机。
“你们快去找阵眼，我知道如何应对它。”
柳梢梢目光炯炯地望着面目狰狞的妖兽，边拔出长剑高声吼道。
皮肤下的血液渐渐变得躁动起来，全身上下都在沸腾着，她感觉身体有些燥热，就连握着剑的手心浮着一层薄汗。
妖兽横冲直撞，将附近的大树尽数撞到，倒下的大树周围扬起一片粉尘。
柳梢梢连忙飞身闪躲。
一个巨大的深坑浮现在眼前，她心有余悸地收回目光。
有许多次他们都要上前帮忙，可尽数都被她拒绝了。
不是她自讨苦吃，若是连今日这一战都生了怯懦之心......那她的这场梦魇就彻底治不好了。
她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场梦魇中。
“找到了，阵眼在这里！”，秦景淮高声喊道。
柳梢梢抬起眼睫，目光坚定，她定定地望着前方，“这回，我不会再害怕你。”
......
妖兽在她面前轰然倒下。
世界忽地变得亮起来。
太过刺目眩晕。
那感受像是盯着老旧的电视机，脑海里尽数被白茫茫的雪花屏幕充斥着。
“梢梢！”
“你没事吧！！？”
焦急的声音先后响起，由远及近，虚虚实实地落在耳中。
柳梢梢单手拖着剑，眼皮沉重得有些快要睁不开。
她成功了。
柳梢梢开心地笑了起来。
额间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她身形微晃，踉跄一下，勉强支着剑，半跪在地上。
眼前的景物朦朦胧胧地覆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拭去落在眼睫上的血珠。
心魔被打败。
她忽然觉得在困难的任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余光处，也不知道设计迫害她的少年在发什么呆，他静静地看着她，润泽黝黑的眼瞳透着晦暗难明的光泽。
那种目光......
柳梢梢心中顿了下，不真切地冒出一个怪诞不经的念头——
他......是在后悔么？
“梢梢，你没事吧？”
大脑不能再容忍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她捂着脑袋，脑袋深处的血液因沸腾而鼓动着，从血管中挣扎着想要破管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