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欠阿缇的便加倍偿还罢!”
*
桌上搁着破烂不堪,满是血污的新娘袍。
少年支着脑袋,指尖描摹袍子上的金丝脉络,兀自出神。
须臾,床上似有动静。
少年朝她靠近,居高临下地盯着少女苍白容颜。
眉头紧锁,胸口起伏,指尖不安分地攥着单薄的被衾,眼角甚至能瞧见几滴泪。
这是做什么梦了?
宋凌玉的心思飘到天外,坐在床边,支着下颚,细细端详。
她的容貌并不算精致,但一定算得上小巧。
眼睛小,鼻子小,连嘴巴也小。
少年福灵心至,冷不丁地伸手对她手心,果不其然,连手也小的可怕。
空气燥热,药炉冒着热气,密密麻麻的气泡从壶嘴涌出。
少年起身,边熄灭火焰,边漫无目的地想。
已经过了两日,温缇说她身子疲损,醒来的时间也没个准头,只能随时照看着。
药也温了一遍又一遍,隔日又要重新换过,麻烦得紧。
他把热好的药碗放在床头柜子上,准备重新从外面取些炭火。
一时却走不动了。
少女不知何时攥着他腰间的玉佩穗子,眉头紧锁,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
宋凌玉一时好奇,凑近了些,俯身听她呓语。
“不,不要......”
“我没有......”
几近面贴面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宋凌玉觉得无趣,正打算起身。
腰间传来一道猛力,少年没来得及反应,径直栽了下去。
海藻般的青丝缓缓垂落,他双手支着两侧,眸中划过一丝震惊——
差点同她贴上。
少女眼角略红,枕面上有好几滴湿了的泪痕。
她的眸子水雾雾的一片,不知是恼还是惊,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蛮力,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满眼委屈。
宋凌玉被迫弯下腰,面色又青又白,只能感受到焦躁的不安的气氛充斥整个房间。
房中的动静瞬间惊动了房外的人。
温缇一手咬着苹果,一手提着果篮,风尘仆仆闯进。
在看到床边场景时,她惊得瞪大双眼,唰得一下蒙住眼。
果篮的水果掉了一地。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发生何事了?”
温缇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着,一边把同样赶来的容珩推出门外。
“没什么,那个,”
温缇遮掩的话还没落下,房中又传来一阵少年又羞又恼的怒音:“你们快进来!”
*
病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仍未转醒,指尖死死地攥着枚玉佩,不肯放手。
温缇坐在床边,使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拿出来。
她干咳一声,“柳道友想必是魇住了,力气大些也正常。对不住啊,误会你们了。”
宋凌玉理了半晌的衣襟,声音放柔和了些:“无碍,她究竟还有多久才能醒?”
“应该快了。我先为她施几针,看能不能让她快些醒来。”
温缇拿出布包,摊开,从里面选针,道:“你们先去外面候着吧,施完针后我会喊你们的。”
......
柳梢梢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郁葱的山林,初春时潮湿长满苔藓的泥土,还有被踩在脚底下苦苦挣扎的漂亮少年。
少女猛地睁开,心跳如擂。
柳梢梢盯着朴素的床头装饰,转了转不太聚焦的眼珠。
“你醒啦?”
她的视线扫过少女手中的银针,想到温缇的医术,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嘴角扯出一道温和的笑。
“多谢温道友照料,你的身体还好吧?”
“喊我阿缇吧,师兄都和我说了,我的毒已经解了。”
温缇替她盖了盖被子,“而且这些日子是宋道友照料你,我只是负责你的汤药罢了,该谢谢的是你师弟。”
说罢,本就面色苍白的少女更是一言不发默默垂下鸦羽。
温缇脑海倏地划过今早撞见的那一幕,心中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她才不相信少年的话呢。
若是没做出靠近的动作,怎么会被床上的人扯住腰间的玉佩嘛。
温缇安慰道:“你师弟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是我这边也出了岔子,再加上容师兄他不识药草,我只好拜托宋道友了。”
“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病床上少女的反应不大,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件事。
少女点点头,“原来如此。”
可惜,温缇还以为能现场看到话本子写的那些故事呢。
柳梢梢艰难地动了动手臂,发现手心温热,有一块冷调的玉佩。
“这是?”
“你方才似乎做了个噩梦,正巧攥住了宋道友的玉佩,到时候你再还他吧。”
柳梢梢望着眼熟至极的玉佩,许久才道:“原是如此,我等会儿还他。”
温缇收拾药箱,掀帘离开。
柳梢梢扶着胸口咳嗽一声,望着玉佩时,眸中的情绪忽明忽灭。
这分明,就是梦境中巧过的那枚,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嘎吱——
有人推开房门,珠帘随风抖了抖。
瞧着与梦境中稚嫩少年的脸渐渐重合,柳梢梢心跳慢了几拍,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的大脑陷入混沌。
“还在疼?”
少年替她盖了盖被子。
她咬着下唇,气息不稳道:“没事,师弟,我......有些口渴。”
宋凌玉盯着脸色苍白的少女,方才的气恼也烟消云散,他起身端来温水。
少年帮她垫高枕头,动作颇为生疏,看上去很少照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