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脸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拿掉。”
柳梢梢眼疾手快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冰雕玉琢的小少年还没她长得高,必须得抬起脑袋才能看见她。
少年耳尖薄红,尴尬地别过脑袋,又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容珩静悄悄地感受着少女的动作。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面前的少女压根就不是温缇喊来帮忙的。
他与温师妹并不相熟,只是听到了她情急之下喊的诸多人名中,挑了一个他认识的用来炸她。
难不成是那群人不甘心让他仅仅受困于此,又喊了一个人来作弄他?
容珩想不明白。
外面风大雪也大,破庙像只到处漏风的风筝,千疮百孔,积雪一多,便会如摇摇欲坠的谷堆,一不留神就会四处塌下。
可是直到现在,他与她搭话不过左右几句,可也没见过她潜意识中的敌意与嫌恶。
相反,少女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恭敬顺从,像是对待一个十分敬重之人。
容珩见她不安分地到处乱逛,他也无心修炼,他张了张口,“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吗?”
只见少女脚步顿了一下,似乎见有人说话十分欢欣的模样,她蹲坐在他面前,仰着脑袋,像只乖巧惹人怜爱的狸猫,“我叫柳梢梢。”
鹤月派人不算很多,但容珩没听过这个名字。
少女说罢,便试探地望了几眼,小心翼翼道,“你......有没有记起我,容道友?”
一双玉雕般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场外的形势不容乐观,她还是觉得不能太过温吞。
“纸人,山洞,你救过我,你当真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少女的身子朝他那处倾斜,她神色认真,好似并不作假。
见状,容珩不由眉峰蹙起,面容攀上些许古怪的神色,“我从未离开过鹤月派,也未曾去过那些地方,姑娘是认错人了罢?”
她似乎是急于求证,口中的白气一呼一出,一双纤白的指尖飞快地解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一脱手,便幻化成了一枚绿色柳叶图案的芥子袋,袋口还绣着金丝,十分小巧精美。
“你说过有低血症,还给我送过麦芽糖——喏,就这个,你尝尝看是不是出于你手。”
她嘟囔着。
手中的油纸被揉得皱巴巴的,但油纸包里的麦芽糖却没有少很多,像是极为珍惜不舍得拿出来似的。
容珩抬起长睫,却没接过去,一双冰雕似的雪眸直直落在她身上。
“你监视我。”
他的语气平淡,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目光也透着疏离和冷淡。
柳梢梢茫然地眨了眨眼,连忙否认,“这是你告诉我的!”
她顿了顿,神色焦灼,“这里只是鲛人给你编织的幻境,若是再——”
“你若是想戏弄我,我不拦你,总归风雪停了,我们就会各奔东西。”
他斜斜地朝她的方向睨了一眼,旋即移开视线,看着窗外雪花飞扬。
“师叔说了,我不会再同你们一齐修炼,也会搬到另一座山头,你们也没必要再这么干了。”
你们?
柳梢梢联想到他破旧的道袍,以及皑皑白雪下,被困在这个破庙的困窘。
面前这个寡言少语的十五六岁少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柳梢梢的声音有些迟疑,她上前一步,“你不是说”
她看见少年嫌恶地后退一步,心中有些许瞬间的无措,柳梢梢顿了顿,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迷路吗?”
“借口罢了,你何必当真。这件事,你不是也知道么?”
容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窗外大雪纷飞。
柳梢梢手脚被冻得通红,浑身的血液也想是被冻住了似的。
那个画面同之前做的那场梦一样,她被迫站在恶的那一端,青年安静的目光像是凌迟般一寸寸扫过。
柳梢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复杂难耐的心情,“你看见我做坏事了么?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少年怔楞一下,雪蓝色的瞳孔划过几分迷茫和无措,他抬起长睫,目光闪烁。
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低血症的事情他也从未对他人提及。
万籁俱寂。
“好冷啊。”
少女搓着手臂,沉重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巡视着地面,漫不经心道:“你学了火诀么?”
“......学过。”,少年答。
“那就别闲着了,再不取暖的话,就要冻死了。”
少女手脚麻利,低着脑袋,四处寻着未被雪水沾湿的稻草,她一点一点拖了过来。
见状,容珩也没心思想其他的,四处搜罗着,把破庙内没用的干木聚在一起。
两人看着堆得高高的木柴,内心都松了口气。
看来应是能撑过一夜,不至于被冻死。
可万事不会皆顺人心意。
天摇地晃,松木的积雪“扑通”几声连连坠落,连破庙上的瓦片从掉落几片,砸在草垛上。
柳梢梢护着脑袋,正诧异屋外的状况正要探头出去,却被少年拉住,一同躲在了供桌下。
“雪熊来了。”
“啊?熊吗?”
“嘘!”
柳梢梢咽了口唾沫,压低脑袋,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望向门外。
她的大半视线都被顶上的供桌遮住了,只能依稀看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吱呀吱呀”地响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斜斜地打了进来。
它在门口驻足许久,久到大雪将它黑色的阴影勾勒一遍,久到他们的四肢都快要被灌进来的风冻僵。
终于,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