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仅剩宝欢神情焦灼,欲言又止,显然也被一道赐婚圣旨打得措手不及,不知自家郡主是否会因此陷入什么危机风波。薛窈夭见状朝她投去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试探着从背后拉住江揽州的手,“殿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将人拉下台阶,往青石大道对面的马车去了,瞳瞳和元凌还都在里面。
推开车门,又回头将面朝府邸的那面车罩拉下,少女这才问了一句,“殿下是不高兴吗?”
“你才看出来本王不高兴?”
薛窈夭:“......”
抚下兜帽,她尽量将语气端得轻松:“既然已经接旨了,那关瑜妙......殿下若是不喜,婚后将她随便养在府里便是,天高皇帝远,皇城的人总不能监视或要求殿下日日宠她吧?”
“咱们把她当个花瓶放着便是......”
“我也不会因此争风吃醋,给你闹心,大不了明日起我就搬去城西庄子,这样也不怕宫人们察觉什么,待殿下大婚结束,给那些人全都送走了,我再回来也没关系,殿下觉得......有在听我说话吗?殿下?”
背着光,江揽州手肘搭在分开的两膝上,自顾低眸转着手上扳指。
他侧脸线条本就深邃凌厉,周身气势也有种天然的冷酷,尤其此刻下颌隐隐紧绷,那双被阴影覆盖的眼睫之下,薛窈夭窥不见内里情绪,却明显可感他在压抑什么。
倒也能够理解,莫名其妙就被赐婚,还是自己不喜欢的人,谁能高兴得起来?
她心下叹息一声,主动伸手将他掰过来对着自己。
然而这一对视。
“怎么了?”
一句怎么了,她不问还好。
一问,江揽州竟像是直接气笑了,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幽冷讥诮,“这么久了,薛窈夭。”
“你还是*不信任本王,不信任你夫君。” ?
什么跟什么?
“我哪里不信任殿下了?”
“若是信任,本王先前让你随同一道接旨,你为何中途戴上面纱?”
“不是说了吗,皇城里的宫人大都认识我,若是不小心被谁认出......”
“本王既让你露面,会怕你被人认出?”
“......”
“就算殿下不怕,可我怕啊,怕自己身份暴露,怕平白无故生出事端,怕自己连累你,更怕将来......”
“什么都怕,唯独不介意本王同其他女子成婚,不怕婚后有变,更不怕本王万一一朝心变,一不小心爱上她?”
几句下来,明显可感火药味越来越重。
瞳瞳和元凌也察觉到二人气氛不对。
从前在京国公府时,他们的爹爹薛晁阳和娘亲周岚每每吵架之前,也是这么句句紧逼,然后很快就会吵起来。
果然。
小姑和姑父也不例外。
“殿下会爱上她?可能吗?”
“若是一个人心有所属,情比金坚,哪有那么容易就轻易变心?若殿下当真一朝心变爱上了她,那只能证明你的爱本就廉价肤浅不值一提更谁都可以替代!”
“是么,照王妃这么说,你原本心有所属,必然也不会轻易变心爱上本王。即便爱了,那也只能证明你的爱本就廉价、肤浅、不值一提更谁都可以替代?”
“也对,为了保全薛家人。”
“即便这年找的不是本王,想必也同样“爱”得真切。”
“一如王妃自己说的,换作任何男人,你都会有感觉。”
“你——!!!”
显然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跳跃到这种程度,江揽州甚至跟她翻起旧账了?险些没一口气直接背过去,薛窈夭霎时间气血冲上天灵盖,“我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那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吗!”
“是你非要逼我下去我带面纱还错了?”
“那你究竟要我怎样?”
“光明正大在宫人面前露脸让他们得知你北境王欺君罔上以身试法目无纲纪藐视皇权更私底下与罪臣之女暗通款曲苟且来往然后传到京师皇城届时一起完蛋吗!”
嗤了一声,江揽州语气不屑:“所以在你眼里,你与本王不过暗通款曲苟且来往?皇权算什么?”
“皇权算你爹,算你老子算你嚣张的资本行了吧!你不放在眼里我却曾被它害得家破人亡,我没有那个能力越过它就只能在这天底下苟且偷生可以吗!我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要跟你讲道理你不是要去爱她你去爱去变心啊,就算爱上一百个女人我薛窈夭敢说声不吗!”
自幼千娇万宠,锦衣玉食,薛窈夭过去二十年来就从没低头哄过人,不看任何人脸色,更不在意谁高不高兴,可说这辈子所有耐心和小心翼翼全都于这年用在了江揽州一人身上。
这样的姑娘原本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从来无需刻意去忍耐斟酌,不会在每次说话前都特地去考量分寸考量哪句该说不该说,更显然理解不了江揽州的各种“曲折晦暗”,不知自己起初不愿下马车,后来戴面纱,再到自称美妾......明明都是顾全大局,在江揽州那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解读。
分别被意会为不愿在宫人面前暴露自己跟了他——如同曾经那三声“请君”密函里未曾告知傅廷渊自己身在何处;不信任他能在即便暴露的情况下,也有办法搞定宫人,所以戴上面纱;美妾更是为了薛家人,她不在意自己哪怕退居妾室,也不介意他与旁人成婚。
如此这般。
薛窈夭不懂自己此番明明做得很好了,甚至还在察觉他心绪不佳的第一时间出言安抚,换来的却是江揽州句句带刺,那满身郁气都快撒她脑门上了以为她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