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已经联系过她了。
她们学校官网有每位老师的邮箱。
任灯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早一点进邮箱检查这周的邮件。
耳边随轲说了什么,她有些没听清。
“Y联系我了,她周五就联系我了。”
看着面前人因为喜悦而清亮盈满细碎光芒的乌瞳,随轲手背蹭了下她被冻红的鼻尖。
任灯呼吸变轻了些,她捏着手机,没有犹豫,打通了这串数字。
电话通了许久仍没被接通。
在任灯以为这通电话不会被接听时,电话被接通。
车内安静极了,听筒里也很安静。
任灯咬住的唇被随轲用指尖分开。
她明明她有很多话想和Y说,可喉咙在电话接通那瞬像是被堵住了般。
听筒里传来的导航音和说话声让她回过神。
“环岛好难开,又错了——”
这声嗓音像是随波漾开的水纹,缓缓的,轻轻的,一圈一圈落进耳膜。
电话那端的声音,让任灯忍不住想象。
挂断电话,任灯抱住从后座探头蹭它的皮修。
她忍不住期待起来。
她要和Y见面了。
随轲启动车子,侧眸看了眼任灯被寒冽冷风吹得似山雪般冷白的肌肤重新染上健康的薄红,“现在过去么?”
任灯松开皮修脑袋,含笑嗯了声。
第95章 “我再也没走出过那个冬天。”
慢咖啡三楼。
应知意指尖摸上脸上的口罩,犹豫了几秒选择了摘下。
服务生放下托盘那秒,她又重新把口罩戴了回去。
她的社恐这些年已经好了很多。
可以无障碍社交,出门了。
只是仍不适应别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见服务生要拿走送餐对座的玩偶,她出声:“我在等朋友,这只玩偶是信号,晚一点我送到点餐台可以吗?”
服务生笑着对这位安静的咖啡馆常客点头。
看清服务生眼底对她开口说话的惊讶,她垂下眼睫,手心蹭了蹭膝盖。
咖啡馆暖气很足,应知意拉开身上宽大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把衣服披敞到肩后。
任灯上到咖啡店三楼时,几乎是第一眼便确定了那位坐在巨大落地窗边低头画画的清瘦女人就是她要见的人。
应知意察觉到目光,在看向任灯那秒摘下了口罩。
看到任灯在专注看她。
她也很认真地在看她。
还没说话,两人便相对笑出声。
任灯坐在柔软地沙发上,朝她伸手,“你好Y,我是任灯。”
应知意轻轻握住任灯递来的手,“好久不见,我是应知意。”
她拿起画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白纸上。
任灯看着白纸上圆润可爱的字体,默念了几声这个名字。
“应姐姐。”
应知意对这个称呼怔了下。
任灯余光看到画纸上的漫画小人好几种见面开场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应知意说话时语调很轻很慢,“设想了好多种见面的场景,也想过你会不会不愿意见我。”
任灯忙摇头,“一直都很想见你。”
“你太神秘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你送给我的画,我很喜欢。”
“哥哥藏得太深了。”
这声轻喃,任灯完全是是下意识的。
俩人之间没有陌生感,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听到任灯提起哥哥,应知意垂落在桌下的右手摩挲了下左手腕脉搏处的疤痕。
空气短暂的安静了会儿。
应知意肤色冷白,唇色也是很浅的粉红。
说话时漂亮的单眼皮会轻轻撩起,睫毛浓密纤长,像山雀振翅的尾梢。
任灯点开自己的相册,把她送给她的油画挂在墙壁上的照片给应姐姐看。
应知意不习惯靠近别人。
可她对任灯的靠近并没有排斥,反而有些喜欢。
应知意只知道这个中午,她说的话比一年中说的话还要多。
她把自己过去的七年生活,都告诉了任灯。
她一直都生活在平京。
她没有成为很厉害的艺术家,现在是一名原创漫画作者。
漫画书的稿费和身上所有的资产已经足够她在平京立足,也可以活得很自由。
她两年前在平京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今年十月份买了一辆车。
应知意笑着拉起左手腕上的衣服,露出丑陋割腕疤痕。
任灯唇边的笑凝住。
话音生生卡在喉咙里。
应知意把头发挽到耳后,“我和任桢的第一次见面,是我决定自杀那天。”
她的父亲是一名缉毒警察。
父亲去世时,她在上六年级。
应知意没有母亲。
奶奶说她是被父亲捡来的弃婴。
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初一时,奶奶因病去世。
她辗转在不同的亲戚家借住。
高三暑假,她被借住的亲戚儿子侵犯。
是邻居婆婆救了她,帮她报警,把那个男人送去了监狱。
邻居婆婆寡居,看她可怜,让她拿着北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跟她离开苏城。
她在婆婆的希望下上了北青大学。
大三时,婆婆去世。
她唯一的支柱离开,已经没了生的信念。
那天她很平静的从学校离开,回到了婆婆在城中村租下的房子。
血好似流不尽似的。
浑噩间,她听到了很多混乱嘈杂的声音。
她被浓烟大火模糊了眼睛,只记住了那抹火焰蓝和抱着她离开火场时的有力臂弯。
她没死成。
再睁眼时,她躺在医院整洁干净的单人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