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侧颜,她身形一滞,脚下不自觉停顿了两秒,而后面上神情不变,像是无事发生般,穿过人群走过去。
男人胳膊肘随意搭在扶手上,白衬衫的袖口稍稍卷起,露出一截修长匀称的小臂。
他微微低着头,正在翻看特别定制的校历手册,神色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散漫。等凑近了,才瞧见那微微隆起的眉峰,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程安然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抿了抿唇。
她走到自己座位前,一声不吭地坐下。
顾砚书连眼都没抬,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纸面,不紧不慢翻到下一页。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前后排时不时有人走过,带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唯独这里仿佛静止一般,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气氛。
程安然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刷着朋友圈。
他胳膊肘搭在一侧扶手上,她担心碰到,只能微微侧着身子,尽量偏向另一侧。
“我是病毒?”
清冷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程安然愣了下:“……什么。”
说完,对上他凉凉的眼神,无需解释,她自己就率先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否认道:“不是。”
顾砚书视线往下一瞥,带着暗示的意味,好似在说“那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程安然竟然看懂了。
无言片刻,她缓缓坐正,不再一个劲往旁边挪。
见她勉强还有点自觉,顾砚书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些,不再多言,继续看着手里的小册子。
不知是不是被这边的低气压所震慑,一直到台上典礼开始,都没什么人过来搭话,反观其他地方,到处都能看见相互寒暄的人。
不过在人际交往方面,程安然向来是随遇而安的性子,除了工作需要之外,私下里她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待着。
何况晚上还有个校友酒会,那才是重头戏。
趁着眼下的闲工夫,她抽空回复了几封邮件。
直到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她才抬起头,朝着门口看去。
作为当红炸子鸡,沈聿安一现身,立刻被热情的学生们团团围住,小朱跟在旁边努力维持秩序。
见情况不妙,主持人及时打开话筒,喊所有人坐回位子,这才将沈聿安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来。
成功脱身后,眼前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沈聿安抬了抬鸭舌帽,目光四下环顾一圈,最终定格在某处。
他乐颠颠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没看见程安然一般,先朝顾砚书挥了挥手。
“嗨,哥!”
程安然:“……?”
对于这个称呼,顾砚书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轻轻点了下头,语气里透着习以为常的淡定:“你位置在这边。”
每个座位后面都贴了铭牌,只不过刚才有人领着程安然落座,她就没仔细去看椅背。
没想到他们仨是连座。
小朱去了另一边专门为非校内人士设立的观众席。
沈聿安又跟程安然打了声招呼,才紧挨着顾砚书落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
程安然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们,心里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很快便将目光投向别处。
察觉到她视线移开,顾砚书横平的嘴角几不可见地牵了下。
没过一会儿,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九点整,大幕缓缓拉开,穿着礼服的主持人走上台前,典礼终于正式开始。
依旧还是老一套的流程,并无太多新意。
程安然听着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念稿声,思绪渐渐发散。
大抵是眼前这幅画面太过熟悉,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了高一时的开学典礼,两个场景跨越十二年的时间无缝重叠,令人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当年的高考理科状元,杰出校友代表程安然女士上台讲话。”
话音刚落,掌声紧接着响起。
程安然骤然回神,随即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上台发言?
心头的茫然还未散去,一片轰鸣掌声中,程安然冷不丁对上校长慌乱中带着点歉意的眼神。
“……”
校长表示,从业二十年来,这一刻绝对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
因为前段时间程安然说不一定会来,他就让人重新改了台本,把这段上台发言的环节取消,自然也就没提前跟程安然说这事。
谁曾想主持人会拿错台本!
奈何话已经放出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也收不回来。
校长急得又揪掉一根头发。
程安然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她心中无奈叹息一声,只能赶鸭子上架,顶着压力起身。
主持人丝毫不知自己闹了一场乌龙,笑吟吟递出话筒,然后退到幕后,将舞台留给程安然。
台下坐着一千多号人,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这么多年的历练,令她在短时间内迅速镇定下来。
花了半分钟时间在心里酝酿出一套发言稿,清了清嗓子,将话筒凑到唇边。
“很抱歉,来得比较匆忙,在上台之前,我并没有准备完整的发言稿。所以今天,我打算跟大家分享一些我自己的经历,也许想到哪说到哪,大家可以放松下来,随意听听,希望对你们有用。”
话音落下,台下有人手作喇叭,大声回道:
“大佬你说什么都行,我们听着呢!”
本就是最朝气蓬勃的年纪,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刻跟上,七嘴八舌地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