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洲踩下油门,“行了,别幸灾乐祸了。你小心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
许知意抢了哥哥的话,尖脆的声音仿佛是咬开了细细的嫩藕节,生涩中清甜回味无穷。
银色的笔记本电脑计算运行,谢玉成的手下弯,冷硬的金属质地的外壳,刀尖寒光般的光泽巡回。
白色绢花流转着绸缎布料的华光,后视镜里,许知意的上唇比下唇更有肉感,介于红与粉的颜色渐渐加深,在下唇渐渐稀薄,映现出珍珠白的牙齿。
薄雾弥漫的清晨,生长着没有完全成熟的浆果,红粉的渐变延伸到茎部,留下一圈圆润的白色顶部。
“你说了,我说什么呀,知意。”许西洲笑得眼睑下的卧蚕轻微鼓起。
许知意毫不客气地说:“你老是讲那几句,傻子都能猜出来。”
“我反应不快吗?你不夸我就算了,还把罪怪到我身上,让妹妹背黑锅。”
妹妹伶牙俐齿,许西洲认栽般地服输道歉说:“不敢不敢,是我词汇量匮乏,妹妹都听腻了,当哥哥的也不知道换个词。”
许知意兴致勃勃地说:“对啊。你妹妹这么好,你还说,有什么可说的呢。”
许西洲示弱道:“不说了,妹妹大了说不得。”
兄妹间的谈话私密,许西洲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在外执掌许氏的成熟男人,在家成了一个妹妹的哥哥。
在谢玉成面前,许西洲没有维持形象,这是肯交付的真心。
说起来,谢家兄妹与许家兄妹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
谢玉成是中法混血,不同于亚洲人的黑发黑*瞳,他是能一眼辨出的异类。
生母法国的血缘带给了他西方大理石神像的英俊,同时也为他招来了麻烦。
谢今安刚会说话,就似乎意识到了哥哥的与众不同,年纪甚幼的她发出了“哥哥是生病了吗”这个疑问。
孩童的稚嫩是无意为之,但是仍旧让人感到尴尬与不知所措。谢玉成太不一样了,以至于不能在周围人的面前隐藏。
妹妹谢今安孩提时代就知道自己有个领养的哥哥,谢玉成精通乐器,心思细腻,成绩优异,是一切优秀的结合体。
谢今安崇拜她的哥哥,在家庭遭遇飞来横祸的时候更无比感谢她的哥哥。
前座欢声笑语,谢玉成平和地凝听,像是静听留声机上的黑胶唱片低速转动。
“哥哥没有生病,他眼睛和头发比我们漂亮,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方兰芷注视着谢今安懵懂的眼神,仿佛在讲一个奇幻的童话故事,“你是我生下来的,哥哥是上天送给我的,是给我的礼物。”
聊天的话题由生活转向了工作,许西洲象征性地问了几句。
许知意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浅显地回答说:“工作还好,我们才在首都剧院表演完舞剧。”
“你都不知道,谢玉成竟然找过来了。”
许西洲诘问道:“他过来怎么了?这么讨厌人家,上次不是还约他打球吗?”
哥哥不由自主地追问,明晃晃话里话外流露出了偏袒维护。
“我凭什么要喜欢他,”许知意不乐意地一撇嘴巴,“再说了,上次是上次。”
打网球是为了撮合唐清淑的姻缘,又不是想跟谢玉成改善关系。
见面钟情,放在许知意身上可不管用。
许知意的外貌条件,算得上独一份的清新艳丽,即使是素色寡淡的衣服,穿出来也是华美矜贵。
有卓然的美貌,过人的才华,她的眼光被抬高到了挑剔得刻薄的程度。
“谢玉成长得……”许知意回想起男人的脸,蕴秀分明,是东西方结合得超卓的产物,她说不出一般之类违心而尖酸的话。
“长得还算可以,只是知人知面不之心。”
许西洲的手打着方向盘,此时加了些力气,沉声说:“知意,不许这么没礼貌。”
“怎么了,为什么凶我?”许知意不明所以,历来疼爱她的哥哥今天反常地中断了他们谈话。
许知意懂得分寸,在公共场合她不可能情商低到说出来。
许知意怅然若失地沉默一晌,密闭的车里,没有第三个人,她还抱怨不得谢玉成了。
“玉成,我说话用词不当,知意误会了我的意思,跟我怄气呢。”许西洲开着车,连声弥补道。
他的话对于谢玉成无异于亡羊补牢,之前面对谢玉成,许知意的讨厌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哥哥的声音向后传去,许知意隐藏住错愕的情绪,眼睫和上眼皮细微地抖动。
他都听见了。
果然,谢玉成端坐在黑得严丝合缝的皮质座椅上,手合住了笔记本电脑。
黑色茫茫,他秋天气息的棕色头发,颜色醇厚如同浓稠的咖啡液,美而谦卑。
长得还算可以,知人知面不知心。谢玉成挑眉,这是在说他人面兽心。
“没关系,你知道,”谢玉成说:“我从不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不会跟许小姐计较的。”
她还没跟谢玉成计较呢。
许知意背对着谢玉成说:“我不知道谢先生上了我们家的车,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你谢玉成请不起司机。”
电脑黑屏,五光十色的金融战场顷刻间偃旗息鼓,“许小姐言重了,早知道你不欢迎我,你哥哥不该请我上车。”
许西洲在驾驶座开车,谢玉成坐在后座,如此熟悉的座次。
这不是给人当司机,这是在干什么?
许西洲允许谢玉成上了车,不告诉许知意就算了,凭什么正大光明听她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