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延身后的书架上摆着卿清也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带有怨气的小万俟延,还有一些她闲来无事捏制的作品,这些早在卿清也将其摆在客厅的第二天,万俟延就将它们收回了书房。他庆幸于自己的先见之明,因为他总觉得卿清也的作品应当被好好保护起来,因而才使得它们没有在卿清也当时的怒火当中被毁于一旦。
万俟延认为卿清也极具绘画的天赋,在中学时,亦或者说在整个青春期,他都以为卿清也之后会从事一些绘画创作,并且坚定地走上这条路。
他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放弃这条路的,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去了解过。
万俟延敲击键盘的手指偶尔会停歇片刻,这时他就会偏过脑袋看向卿清也,看她在做什么。
卿清也本就做事不够认真,自然难以忽视万俟延直白的目光,但她并不觉得羞窘,而是会抬起脑袋直视过去。一看万俟延,万俟延的目光就会变得生动,露出一种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的笑容。
接连看了几次之后,万俟延终于开口问她:“你当初,为什么突然决定学习泥塑了?”
“也不算突然吧。”卿清也停下手中的画笔,画板上的万俟延的表情看着还不够真切,“一直都有兴趣的,后来也想为传播传统文化做些贡献。”
听到这话,万俟延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那我的游戏对此或许会有一些帮助。”
过后又补了一句:“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卿清也真的要被他逗笑了,扯了扯唇角:“我当然知道我是一个很好的人啦,所以你要快一点忙完自己的工作,带我去那个地方,你可不要忘了。”
万俟延本来想的是16点出发,因为卿清也的话,他又决定要早一点儿过去了,提前1小时好了。
“不会忘的。”万俟延对她说,“我们15点就出发。”
然后到了下午三点,他真的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准备带卿清也去那个地方。
车上放着轻缓的音乐,都是卿清也喜欢的。万俟延一路都在寻找话题,即使他不这么做,卿清也也有很多话要说,但他这么做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能看出万俟延的心情也很不错,大概是要带着卿清也去一个对他们来说比较重要的地方,如失败的游戏重启一般,总能让人看到新的希望。
因为是周日,又是这样将晚不晚的时刻,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很多。
万俟延的车开得十分平缓,经过燕城最繁华的商场。对面的大楼上,巨大的LED屏幕上仍在不断地投放着《以你之名》的广告,只不过这一次是换了另一家联名款。
卿清也怎么说也在MQ游戏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她知道在这样的地段投放广告要花费多少钱,也知道在这个地方能吸引到多少流量。
万俟延对他的游戏绝对是真爱,可以不计一切地投入,当然,也总能招致高出许多倍的回报。
不过他从小到大做事好像都很容易,他在人生这场升级打怪的游戏里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了,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开挂,一路都有各种人为他保驾护航。
是在车子开到半程,路线渐渐偏离卿清也时常经过的路段,可又并不陌生时,卿清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身侧的万俟延:“我们这是要回小学时的学校吗?”
万俟延很轻地否认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是去学校附近。”
卿清也好像立刻猜到了是去什么地方,她不无遗憾地对万俟延说:“好可惜,那棵油橄榄已经没有了。”
事实上,卿清也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即使大学毕业后她一直生活在燕城,但不论是家还是工作室都距离这块地方很远,她又没有需要过来这边详谈的业务,可以说,这个地方和她的生活几乎完全没有了相交的地方。
上一次来,还是在4年前,是卿清也特地过来的。
她在学习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每一个雕塑作品、每一幅油画作品都令她很不满意。创作也陷入了瓶颈期,无论捏出的泥人是怎样的,好像都没有任何生命力。她只是在机械性地重复着一些动作,做来做去,或许步骤和理论并没任何过错,但也只是那样了,平平无奇。
怀着极不满意的心理,她来到了从前生活过的地方,或许也是想找一找灵感吧,找一找她的灵感缪斯给她遗留下来的痕迹。毕竟她和万俟延剩下的,也只有那些小时候的回忆了。
只是很可惜,她在那次意外地发现了幼时她跟万俟延一块儿爬过的那棵油橄榄不知何时被人移除了,仿佛将她和万俟延之间仅有的联系也连根拔起。她对那块儿异常熟悉,周围的商铺、路上的地标都十分眼熟,少了那棵树,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起初卿清也还有些不敢相信,但以前种着油橄榄的地方已经栽上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了,那些鲜花明媚灿烂的,就好像在提醒她,这里已经跟她毫无关系了。
卿清也看着脚下的花丛,难得的大脑一片空白了,随之便感到了深深的难过。
要是在往常,她或许还可以找万俟延说一说,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呢,那棵树好端端的在那里,不争不抢、不哭不闹的,怎么会有人狠心将它移除了呢?它又没有犯过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