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延。”薄言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停下来问他,“你怎么了?”
万俟延沉默地看着他,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目光从杂志上移开,变得有几分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怎么。”
好像怕薄言初不相信,他又补了一句:“忽然想到了我的游戏,之前有些情节卡住了,刚刚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什么情节卡住了?”
没有想到薄言初会继续追问,但万俟延还是和他聊了聊新版游戏最终的结局和一些规划。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面色也是无波无澜的,过于漆黑的眼珠静静地回视着自己,平静得像是两颗没有生命力的珠宝。饶是观察细致者如薄言初,也是没有瞧出任何反常之态的。
这晚万俟延很反常的失眠了,这是鲜少发生的事。
往常的这个时间段,他只要处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闭上眼便能立即睡着。然而这一天,屋内温度适宜,也无任何其他变化,他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只要闭上眼,他就会想到杂志上的卿清也,想到他许久未见的笑容,于他而言都变得陌生了。
他的双眼阖上又睁开,脑内乱作一团,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
他梦到了高中参加竞赛班的自己,还看到了去学画画的卿清也,和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地方,站着一名男生,身姿挺拔,眉目俊朗。
在他看向那名男生的时候,男生忽然似笑非笑地朝自己看了一眼,接着一把牵起卿清也的手。
万俟延几乎在对方刚做出那个动作的时候,就猛地惊醒过来,一身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梦境在黑暗的环境之下仿佛仍旧清晰,令他感到十分恐怖。
万俟延拿起一旁的手机,消息堆积了满屏,独独没有卿清也的。
他点开同卿清也聊天的短信界面,目光在上一条信息发送的时间微末停留了一瞬,接着他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失去联系1500多天了。
万俟延很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放下了手机。
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陡然分开其实对他来说是一件很不容易习惯的事。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在强迫自己去学着习惯,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忙碌,让自己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他们已经决裂这件事,也没有时间对身旁过于安静这件事感到奇怪。
直到这一晚,躺在床上陷入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吓醒的这一刻,这种不适感忽然变得尤为强烈。
万俟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简直混乱极了,也无法相信梦里的境况是真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的严防死守之下,卿清也还是会喜欢上别人。
他不是不能接受她跟别人在一起,他只是希望不要是简行。
但也许任何人都不行。
万俟延再一次想到杂志上的那个笑脸,卿清也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呢,她好像一点儿都不会沉浸在失去自己的悲伤中,更不会主动跟他联系。好像无论身边有没有他,生活都能一如往常地继续,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万俟延静静地想,感觉自己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其实,她只要对自己说一句对不起就行,至少要给他一个台阶。
可她没有。
她好像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样子。
万俟延在这一晚过后,整个人都变了许多。
工作仍是同往常一贯的态度,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新版本的游戏反反复复地测试了近一年,建模脸改了一次又一次,万俟延才觉得稍稍满意。
新年时薄言初给他打来一个电话,声音疏朗而轻快地祝他:“新年快乐,项目进度怎么样了?”
他那端可以听到烟花炸裂的声音,好像过节的气氛也顺着听筒传到了自己耳边,然而万俟延却刻意地回避了,因为他觉得新的一年也没什么好快乐的,只是跟他说了几句目前的项目进度,预计公测的时间。
薄言初在电话那头很快就觉出了不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万俟延避而不答。
万俟延这种不讲礼貌、莫名其妙的态度薄言初早就习惯了,他实在懒得同他计较,只是换了个话题,约他出去聚餐。
当然,十次有九次是会被拒绝的,即使答应了,同他吃饭时也经常心不在焉。
万俟延这种对食物一向看得很重的人,忽然不爱吃东西了,任谁看了都会感到奇怪。
薄言初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改变了策略,转而约万俟延出来打球。篮球约不出来,就开始约高尔夫。
他认为,身体感到疲惫了,食欲自然就会得到提升,也不断找方法开解万俟延。
万俟延并不傻,自然看出了薄言初的意图:“你不用开解我,我并没有心情不好。”
我的天,这样心情都不算不好,那怎样才算不好啊?
但薄言初并未这么说,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知道,是因为卿清也吧。你要不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万俟延瞧他一眼,并没有说。
因为在他看来,薄言初这种自小一片坦途,在美期间玩对冲基金都没有吃过一点儿苦头的人,是不可能理解他的心情、给他提供任何参考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