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一案,谢不渝本不必再插手,此时突然要设法保住虢国夫人,必是为当年太子谋逆一案。今日,她派人前往探听,已然打草惊蛇,以谢不渝机警、大胆的行事作风,接下来……怕是会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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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大理寺狱。
一名内侍领着两个小跟班来到狱门前,拿出腰牌,底下压住一片金叶子,赔笑道:“听闻虢国夫人被人构陷,惨遭下狱,太后娘娘忧思不已,特遣奴才前来探视,劳烦大人行个方便。”
狱卒接过腰牌,确认无误,顺手拨走内侍手指底下压着的金叶子,回以一笑:“公公客气了,请。”
内侍回头示意小跟班,一行三人跟在狱卒身后,走进大狱,沿着狭长的甬道来到关押虢国夫人的那间牢房前。
“淮州假/币案兹事体大,论理说,夫人仍是戴罪之身,不能随便探视。公公有什么话,尽快叮嘱,莫要久留,否则上头怪罪下来,小的也不好交代。”狱卒打开牢门上的广锁,心里到底有几分顾虑,便先提醒。
内侍诺诺点头,走进牢房时,蓦地出手一劈。狱卒后颈中招,眼前一黑,身体瘫软下去,被两个小跟班悄声接住,拖入牢房,扒掉衣裳。
虢国夫人蓬头垢面,蹲坐在墙角,见得这一幕,立时瞠大双目,惊喜交集:“可是太后派人前来相救?”
“正是!”
那内侍压低声音,从小跟班手中接过狱卒的官服交给虢国夫人:“夫人速速换上,稍后随奴才出狱。”
虢国夫人一愣,看来是要越狱?罢,甭管是什么路子,先离开这腌臜不堪的大牢再说!
内侍与那两名小跟班背转过身,待得虢国夫人换上行头,立刻离开牢房,及至大牢门前,忽与前来巡视的狱卒相撞。
内侍伸手揣入袖中,蓄势待发,两厢擦肩而过时,那狱卒果然回头,喊虢国夫人“站住”,然而等来的并非是这行人的驻足,而是一支寒芒凛冽的袖箭!
“快来人,有贼人劫狱!”
狱卒仓皇避开,厉声一喝,原本肃静的牢狱顿时大乱,看守大牢的一众狱卒闻讯赶来,与那三名内侍交战,不过数招,竟被打得溃败。
与此同时,大牢外也开始传来兵刃交接声,狱卒惊恐:“不好,他们有人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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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辛湄思绪纷飞,乘车赶往大理寺,不及入内会见少卿,已听得肃穆庄严的衙署内人声喧闹,有人大喊“劫狱”!
辛湄一念成谶,蹙眉赶去,衙署大门内霍然冲来一行黑影。戚吟风厉喝“护驾”,拔刀赶去辛湄身前,不及近身,一枚暗器飞射而来,击中刀柄,内力灌注,竟令他虎口剧震,佩刀差点脱手飞出。
戚吟风抓紧右手,握稳佩刀,抬头再看时,辛湄已被一名蒙面黑衣人用剑挟持在胸前。
“殿下?!”
众人大惊!
辛湄屏息敛气,环目观察四周,大理寺乃监察重地,守卫林立,戒备森严,然而此刻,重犯虢国夫人已被一名内侍装扮的刺客押解,她作为人质,也已落入贼手。胆敢在青天白日下这样公然劫狱,除了谢不渝外,她想不到别人了!
辛湄猜出来人,便也不慌,只是斥道:“都退下!”
戚吟风犹豫不决,但见辛湄态度严厉,便先喝令府上侍从以及大理寺内的守卫往后退开。蒙面人押着辛湄,先用眼神示意同伴带走虢国夫人,再缓慢后退,一步步走出大理寺。
“驾”一声,竟是那帮人驾着长公主府的马车离去,戚吟风及大理寺众人又气又急,奈何辛湄仍被蒙面人挟在剑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重犯逃脱。
辛湄后背抵着蒙面人的胸膛,从彼此身量的差别以及蒙面人始终不吭声这一点猜测他就是谢不渝,气归气,私心却是愿意帮他一回,是以乖乖地跟着他一步步远离大理寺衙署。
戚吟风等人赶紧追上,却又不敢离得太近,双方对峙,剑拔弩张,寸步不让。辛湄心知不能相持太久,否则一旦大理寺调兵,谢不渝被包围射杀是迟早的事,当下压低声道:“从背后那条巷子拐进去,一径往南边走,穿过潘楼街,便是惠和坊。”
蒙面人微微一怔,思忖片刻后,长剑一收,便欲放走辛湄,手腕猛地被她抓住,狠咬下来一口!
蒙面人猝不及防,用力推走辛湄,提气飞跃过墙垣,消失在巷口的参天老槐树
后。
“殿下,没事吧?!”戚吟风前来慰问,其余众人奋力追敌。辛湄擦了擦嘴,望向秋日下簌簌闪动的老槐树,平复道:“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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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和坊,谢府。
戌时,残阳铺满街巷,伸展过墙头的老榕树在暮风中抖着落叶,骤然一阵马蹄声袭来,扬起地上枯叶。
谢不渝矮身走下马车,抬脚进府,彼时,孔屏已在庭院中挨完整整三十军棍。
为他行刑的乃是府内扈从,也是受谢不渝之命潜伏在永安城内的暗卫之一。既是奉军令行刑,他自然不敢完全放水,三十棍打下来,不至于要命,但也足够孔屏在床上躺个三五天了。
谢不渝走进来时,两人正忙完,那暗卫搀扶着孔屏欲进屋,看见他来,赶紧行礼。
谢不渝先往孔屏看,见他脸庞惨白,身后也是一片血污,心自软了三分,吩咐道:“先背他回屋。”
“二哥。”孔屏喊住他,“一会儿你能来看看我不?我……有话跟你说。”
谢不渝气他在藏春阁狎妓,违反军规,可这到底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真要冲他发飙,撂下不管,他也是狠不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