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
辛湄吩咐戚吟风等人离开,径自走进来,便欲与谢不渝对质,却见孔屏趴在床上,便先道:“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谢大将军聊一聊,劳烦孔校尉行个方便。”
“他不方便。”谢不渝拒绝她,语气颇有些不善。
辛湄从他眼神里看出冷漠,心下微刺,想着孔屏也不算外人,至少对于谢不渝所为,他必也心知肚明,便道:“好,那就当着孔校尉的面聊一聊。”
说罢,她深吸一气:“今日申时,大理寺狱遇袭,有人冒充太后内侍劫走了淮州一案的重犯虢国夫人,这个人,是谢大将军吧?”
谢不渝气极反笑:“长公主私闯鄙人府邸,先是下令驱赶我三弟,后是栽赃我劫走重犯,是不是太过分了?”
辛湄看他竟然不认,拿出攥在手心里的一枚暗器:“那大将军看看,这是什么?”
谢不渝一眼认出这是他从百味斋廊柱上拔下来的三枚暗器之一,见她已拿在手中,心下稍定。下午行事时,因尚不知偷听者是她所派,为引蛇出洞,他特意将其中一枚暗器留在了劫狱现场。
万幸,她取来了,否则一旦
被大理寺顺藤摸瓜,她怕是要替他顶一回罪。
“这是什么?”谢不渝依旧装傻。
辛湄既然是奔着和谈而来,自不藏掖,道:“这是镇南军军械,也是我府上侍卫所配的梅花镖。今日,大将军与范相公在城西百味斋私会,我派人前往探听,探子被发现时,在现场留了三枚梅花镖,这是其中一枚。”
谢不渝扬眉:“长公主派人查探我做什么?”
“六郎,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能跟我说实话吗?!”辛湄悲愤交集,看他一脸漠然,全然没有一丝要与她交心的意思,心下更痛。
谢不渝嘴唇微动,终是忍住,极力勾出一笑:“你与我之间,还有说实话的必要吗?”
辛湄双目噙泪,满心不甘,她不由庆幸先前放他走时多留了个心眼,当下抓过他手臂,拉开他的衣袖——
第47章
“容本宫借宿一晚罢。”……
谢不渝试图挣开,衣袖却已被她拉起,手腕、小臂赫然映入她眼帘,腕骨突出,肌理紧细,小麦色的小臂上绷满青筋。
辛湄没有看见自己咬下的牙印,微微一愣,旋即抓起他另一只手。这次,谢不渝不再抗拒,任由她检查。
辛湄反复翻看,硬是没有从他双手看出任何被咬过的痕迹,呆道:“怎么可能……”
谢不渝挣开她,不耐道:“长公主,你闹够了吗?”
辛湄怔然,一时张口结舌,今日她放走那蒙面人时,分明极用力地咬了他一口,咬完,她牙齿都沾了些血,对方手上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除非……那蒙面人并不是谢不渝。
“他不是你,但幕后指使者就是你,对不对?!”
谢不渝看着她:“我若是想劫走虢国夫人,早在淮州时便可行动,为何非要等到她被关押进大理寺狱后?冤有头债有主。今日劫狱的人既然是太后内侍,那长公主便自去找太后问责,找我做什么?”
辛湄已然无心理会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但觉他每一句话都是在与她划清界限,这一声声、一字字,无不利刀一样划在她心口!
“你不信我!”辛湄道。
谢不渝猛然哽住。
辛湄悲恨萦心,含泪道:“我说过,我可以成你未成之事、了你未了之愿,你为何不信我?!”
房中霎时一寂,孔屏趴在床上,始终不敢吱声,听得这一声悲愤的厉喝,更是心惊胆颤,不敢动弹。
谢不渝哑声道:“我为何要信你?”
辛湄一震,旋即冷笑出声:“好,是我多情了。”
她这一笑,盈满眼眶的泪随之滚落,谢不渝眼眦渐红,心似那颗泪珠剖破。他克制为她擦泪的冲动,但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哀戚下来,犹似燃烧完的火焰,在空中飞下冰凉的灰烬……
辛湄毅然转身,离开谢府。
孔屏震惊更甚,看谢不渝僵在原地,半天也不追,着急道:“二哥,你怎么又跟长公主吵架了?还不追吗?!”
谢不渝一声不吭。
孔屏苦口婆心:“你先前说,若是对心爱之人,自当珍之重之。长公主今日来跟你交心,可见是珍惜你、爱重你的,你这样的态度,多伤人家的心呀!再说了,她既然愿意帮我们成事,为何不答应?她都能帮戚家平反,难不成还会对谢家的事坐视不管吗?”
“闭上你的嘴!”
谢不渝吼来一句,阔步走出房门。
*
“轰”一声,天边竟有雷声滚落,辛湄仓促的脚步猛然一颤,差点摔倒。
戚吟风扶起她,从西角门走回长公主府,登上抄手游廊后,那头忽地走来一名侍女,手捧木匣,待向辛湄行礼后,呈上木匣道:“殿下,这是江相公送来的,说是中秋将近,特为殿下备了薄礼一份,聊表敬意。”
辛湄一怔,今日离中秋尚有半个多月,何至于就送礼?怕是听说了她在大理寺被贼人挟持的事,前来关怀。可惜,她赶去谢府了。
辛湄接过木匣,问道:“他人呢?”
“听说殿下不在府上,送完礼物后,江相公便先行回去了。”
天幕又有闷雷滚落,秋风袭来,已是寒气侵人,辛湄心口莫名一酸,生气道:“备车,去修文坊。”
戚吟风意外,但看辛湄神态坚决,便也不敢多嘴,备好马车后,亲自驾车送她赶往修文坊。
两坊毗邻,很快就到了,辛湄记得江落梅住的地方好像叫庆水巷,吩咐戚吟风驾车找过去后,但见巷内的梧桐树后坐落着一座老旧的宅子,门楣上挂有牌匾,写着“江府”二字,漆金的楷书方正严整,似乎是他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