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旁衣衫狼藉,有抹罗黄格外眼熟,谢不渝认出是她今日披在臂弯间的帔帛,眼神一动,抽出来,用帔帛将她双腕绑在床头。
“六郎?”
辛湄疑惑,哀哀切切地凝视他,扭动腰肢,如瀑乌发散在雪胸前。谢不渝坐起来,抱起她膝窝,俯身往下。
*
孔屏进府以后,整个人像发了高热似的,热汗一层层淌下来,根本擦不完。
他又气又羞,一连淋了几大桶冷水,这才平静下来,换上干净的衣衫走来庭中。
日头西垂,约莫是酉时了,扈从传来密报,是从西州捎来的消息。孔屏不敢懈怠,走去找谢不渝,才进小院,便听得上房里头哼哼唧唧,隔着一扇槛窗,依稀可见有人影上下相叠,撑在窗后晃动。
孔屏脚下一僵,赶紧背转过身,用手遮住双眼。然屋内声响不止,不仅有女人放浪的吟叫,还有男人快慰的粗喘。
孔屏大惊,逃也似的飞奔离开,边跑边想,这都快一下午了,怎么还没完?
返回住处,孔屏破天荒地找来兵书,坐在书桌前闷头苦读,及至哈欠连天,暮色四合,才等来他那位“功德圆满”的二哥。
谢不渝已然沐浴过,周身清爽,鬓角残留湿气,穿着一袭用红线绣云纹的玄色束腰锦袍,端的是风神潇洒,气宇轩昂。孔屏捧着兵书,上下端详他,半天才道:“二哥今日劳累了,要先用膳补一补么?”
谢不渝送来一记刀眼,看那凛冽气势,哪里是劳累,分明像是养精蓄锐回来。
孔屏捧高兵书,把脸藏进书本后,谢不渝走进来,伸指敲打他书桌。
“西州有信?”
“昂。”
孔屏老实巴交呈上密信。
谢不渝看完后,眉间一黯,脸色不太好。
“发生何事了?”孔屏忍不住问。
谢不渝便欲拿信给他,屋外走来一名扈从,禀道:“将军,府外有人找。”
“何人?”
“那人自称是工部员外郎——江落梅。”
谢不渝拿信的手指一顿,旋即扯唇哂笑,走向屋外。
谢府大门外,薄暮冥
冥,老槐树在屋檐底下投落斑驳剪影。一人玉簪青衣,垂目候在阴影中,待府门被打开后,掀睫望去,对上一双黑沉沉、亮森森的瑞凤眼。
谢不渝走出来,笑问:“江相公,有事吗?”
江落梅一眼看见他脖颈以及衣领底下遍布的吻痕,那痕迹鲜艳秾丽,仿佛烈日灼心。
今日内侍来传话时说过,辛湄在宫内中的是合欢散。所谓合欢散,乃是催情之毒。
“江相公?”谢不渝微微歪头,提醒他。
江落梅深吸一口气,让视线从那锥心的痕迹上移开,保持冷静,道:“下官奉圣上口谕,前来接长公主。”
“哦,”谢不渝反应很淡,“她在我房中睡下了,劳驾江相公改日再来吧。”
江落梅极力忍耐,道:“无妨,下官可以抱她回去,还望谢将军行个方便。”
谢不渝噙在唇角的那一点假笑消散,冷笑浮上眼眸:“抱回去?回哪儿?长公主府,还是你江某人的宝地?”
江落梅一愣,从他含笑的眼里看出憎意,想起半个月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藏在广袖中的手指不由收紧。
谢不渝走出来,江落梅被迫往后退,一步步退至台阶下。
“那天,江相公看见我了吧?”
谢不渝双臂环胸,锐眼锁着他,一步步停在他跟前。
江落梅气息一顿,瞳仁闪过惊惶。
第54章
“混账。”
那夜大雨瓢泼,他撑着伞走至府门外,目送戚吟风驾车离开。视线收回来时,看见街巷对面站着一人,一袭黑衣,淋着大雨,目光冷森森的,宛若幽灵。
他当然知道那人是谁,也知道他为何冒雨窥伺在那儿,所以,他握紧伞柄走回府中,在征得辛湄的同意后,吹灭了房内的烛灯。
他想让他离开,哪怕是含着误会与怨怼。若能使他彻底走出辛湄的世界,他可以滋长一份私心,扮演一个恶人。
江落梅稳住心神,回视过去,淡淡道:“下官不明白谢将军在说什么。”
“不明白?”谢不渝勾唇,目光似钩,徘徊在他五官上,“那江相公可真是白长了这双与谢某酷似的眼睛。”
江落梅抿住嘴唇。
谢不渝猛地出手,钳住他下颌骨,意欲撕下他用以伪装的面皮。江落梅大愕,抓住他的手,眉心紧蹙:“谢将军说不过我,便又要动手吗?!”
谢不渝手指用力,竟发现他的脸宛然天成,并无用面皮易容的痕迹,一时惊怒:“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落梅眼尾泛红,使尽全力想要挣脱,然而在杀伐多年的谢不渝面前,他的力量只如蚍蜉撼树。
“谢将军……莫非魔怔吗?你我也并非第一天相识,何必明知故问?”江落梅声音发颤。
谢不渝一瞬不瞬审视他,横竖看不出端倪,撒开手。
江落梅踉跄后退,气喘吁吁,白皙的脸庞憋得通红,眼眸湿意更重,犹似哭过。
谢不渝看得不耐,道:“滚。”
江落梅蹙眉。
谢不渝转身走入府内。
*
辛湄醒来时,屋内月光如泄,帐幔内弥散着欢爱后的气味,她先是一愣,旋即想起中合欢散后被谢不渝抱走的事,羞愤交加,咬住嘴唇。
说起来,谢不渝人呢?
辛湄试着起身,后知后觉浑身酸痛,双腿更似被碾压过一样,一抬起来便开始发抖。她暗骂了一声“混账”,扶着床柱坐起来,借着月光一看,满屋狼藉,桌案、橱柜、杌凳、边几没一处是像样的。昏睡前的一幕幕闪过脑海,中毒不假,但所有的经历都是真实发生,不可能全部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