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接纳新欢很正常,可是她的做派一看就不是发自内心,更像是赌气。更何况,烟花巷陌之地鱼龙混杂,辛湄也是为她考虑,是以三令五申,严禁她出入秦楼楚馆。
不曾想,这次为她庆功,她非但触犯禁令,还叫上孔屏,跟他眠花宿柳,一度春风。辛湄又气又惊,皱眉:“那,他俩眼下是什么情况?”
“戚云瑛说,酒后乱性而已,做不得数。都是成年之人,一晌贪欢的确不算什么,只是孔屏是个童子身,白活二十多年,也没喜欢过哪个姑娘,事后多少有些耿耿于怀。”
辛湄明白了,谢不渝这是来帮孔屏讨公道的呢。
“孔校尉……对云瑛有意思吗?”
谢不渝沉吟少顷,不答反问:“你瞧着呢?”
辛湄便又朝孔屏瞄去一眼,但见这人啃着月饼,心不在焉的,却又不时往庭院中央舞枪的戚云瑛看,看她目光痴中含怨,活似被人抛弃的鳏夫一般。
辛湄看出来了,孔屏对戚吟风或许谈不上多倾心,但是被她“夺”走童子身一事,他心里过不去。
“我看孔校尉对云瑛并没有什么想法,那件事想来就是个意外,他一介男儿,又不吃亏,过几日便好了。”毕竟是自家的人,辛湄再是生气,也要偏帮几分,便假装看不出内情,搪塞道。
谢不渝失笑:“长公主可真是护短啊。”
“谢大将军不也一样?”
否则,何必非要借这个时机提出来,他可不是会对旁人的风月事迹感兴趣的人,这厢来拐弯抹角,不过是想替孔屏讨要个说法罢了。
“是。”谢不渝承认,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一介男儿,又不吃亏’这句话有待商榷。”
辛湄听他像含沙射影,耸眉:“我让你吃亏了?”
谢不渝但笑不语。
辛湄看他勾着唇角,侧脸鼻梁高挺,长睫底下的眼眸蓄满盈盈月光,眉尾的疤痕都柔和了许多,仿佛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桀骜潇洒的谢小侯爷。
辛湄心头一动,不想叫他太得意,闷声嘟囔:“一次便能解完的毒,非解三五次,也不知道是谁吃亏。”
谢不渝笑声闷在胸腔内,伸手从香案上摆放着的三彩刻花高足盘中拿来一块月饼:“自然是你亏了。来,谢某请长公主吃一块月饼,聊以致歉。”
辛湄不动,谢不渝便喂去她嘴边,她启唇咬下一口,外皮酥软,内馅香脆,是她爱吃的五仁月饼。
谢不渝跟着咬了一口,两人共吃一块月饼,暧昧不言而喻。
辛湄乜他:“你不是爱吃豆沙馅的?”
“中秋分食一块月饼,是缺月再圆,团聚之意。”谢不渝一本正经。
辛湄似信非信:“那你究竟是请我吃,还是分我吃?”
谢不渝笑,又拿来一块月饼,这次是豆沙馅的。他递给她:“那就盼长公主垂怜,礼尚往来,喂谢某一次吧。”
辛湄拿他没办法,接过月饼,喂给他一口,再自己咬了一口。豆沙馅月饼香甜松软,入口即化,这次竟然是甜而不腻。
“铮”一声,银枪划破月色,停在虚空中,枪尖穿着三片枯叶,夜风一吹,四下散落,犹似蝴蝶飞入月夜深处。
戚吟风率先叫好,在长姐戚云瑛跟前,他向来最是捧场。
戚云瑛踌躇满志,收起红缨枪走下来,目光瞄准在香案另一侧埋头吃月饼的人:“孔校尉,如何?”
孔屏腮帮微顿,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戚大将军耍枪,自是直搅风云,勇猛无双。”
戚云瑛眉头微挑,听他竟化用“花枪搅弄风云”这句话来回敬她,似夸实讽,颇含怨气,不由笑笑:“听说孔校尉拳法了得,露一手试试?”
孔屏差点被噎住:“孔某一个小小校尉,不敢在两位大将跟前班门弄斧。”
“小吗?”戚云瑛握着红缨枪,仰头望夜空,佯作回忆状,“可我记得孔校尉有的时候……也很大嘛。”
孔屏似乎听明白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戚吟风不知内情,生怕两人吵起来,赶紧来解围。
三人兀自聊个不休,香案另一侧,谢不渝询问辛湄:“想看我舞剑吗?”
辛湄被他带来赏月,心情虽然好了不少,但积压在内心的惊痛、怨愤并没彻底消散。她知道谢不渝是想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开心,可是这问话的方式不免太臭美。
辛湄道:“你想舞就舞呗,问我做甚?”
谢不渝便道:“哦,我不想舞。”
辛湄腹诽真是骄矜,这才和好多久,以前那些臭毛病全冒出来了。
“今夜花好月圆,美景醉人,谢大将军的剑法又甚是华美飘逸,不舞一次,可惜了。”
“行吧。”谢不渝转头吩咐孔屏取佩剑来,旋即又提醒辛湄,“不过舞剑以前,有样东西想劳烦长公主保管一下。”
“什么东西?”辛湄奇怪。
谢不渝伸手往怀里一掏,取来一个小锦盒,辛湄认出是先前他从琼珍阁内取来的那一个。
谢不渝打开锦盒,取了戒指,拉起她的手替她戴上。
“保管好,这次别再丢了。”谢不渝道。
辛湄眼圈一涩,见他取了另一枚,准备自行戴上,伸手抢过来,抓起他的手,郑重地为他戴在大拇指上。
谢不渝笑,眸底似华彩流转,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大手小手交握一处,两枚双鱼戏莲金镶猫睛石戒指相依相偎,恩爱无间。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谢不渝喃喃,“小七,我们以后别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