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死啦。”她脑袋伸出来,委屈巴巴地看他,桃眸蒙着层惺忪的睡意,嫣红嘴唇嘟着,娇憨又勾人。
他“嗯”一声,声音已哑下来,便有意克制着,撇开眼,不再看她。
她折腾一阵,忽然伸手往他底下一指,话声里还残留有几分含混:“谢六郎,你又变坏了。
他很敏感,与她发生亲热的行为,身体会有明显的反应。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尴尬不已,逮着她的手拉开,听见她得逞地笑,肩膀都抖起来,袒露在外的香肩似雪一样,晃着他的眼。
“再闹,我走了。”他咬牙警告,到底是血气方刚,知晓忍不住的,起身便走,刚把人撒开,外头山塌一样,“轰”一声劈下一记巨雷。
后来,他想,都是那一声巨雷惹的祸。
大夏民风开放,少年男女在大婚前有些亲密行为,不算多逾矩。他与辛湄在一起快两年,私下自然也有诸多情难自禁的时候。拥抱,抚摸,亲吻……甚至于对隐秘处的小心试探,都是有的。
只是,他脑海里一直绷着根弦,每次亲热,都会悬崖勒马,私心想把彻底与她交合的那一刻留在洞房花烛夜。
偏偏,那天午后雷电交加;偏偏,他进了她的厢房……
俗话说,食髓知味,不知餍足。那一次后,他们很快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几乎每次都是在别庄厢房,又或者是淮州城内某一处雅间,有一次,甚至是在从淮州赶回永安城的马车内。
在淮州,他们有太多恩爱的时刻,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他不信她会不记得。可是刚才问她为何去淮州度假,她居然对过去只字不提。
“成心的?”谢不渝挑眉,看她笑意促狭,更有些气恼。
辛湄见好就收,歪头蹭在他肩膀上,卖乖道:“没有呀。跟你一起去淮州度假,自然是要故地重游,这么简单的原因,还用得着我说?”
行,反将一军,玩得够顺手。谢不渝拿她没办法,伸手在她脸颊上一捏。辛湄皱皱鼻子,把他的手抓下来,咬了一下他手指。
这是明目张胆的暗示,谢不渝看明白了。
第37章
“那……你要听话哦。”……
九珠山在淮州南门外,高耸入云,巍峨壮丽,传闻整座山上共有九处温泉,处处仙雾氤氲,宛若明珠,是以被取名“九珠山”。
因着靠近永安城,山上建有许多林苑,其中大半都是京中豪族的私产。谢家以前的别庄名叫“云蔚园”,建在半山腰,背靠果林,旁侧挨着一处珠泉,风景甚是秀美。每年夏、秋两季,谢家长辈会带着小辈来这边度假。谢不渝的母亲崔氏亡故很早,他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那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跟以前的谢不渝一样,很爱笑。每次辛湄来时,老夫人都要拉着她的手往菜畦里钻,叫她欣赏她亲手培植出来的蔬菜瓜果。她自是兴致勃勃,却也懵懵懂懂,看见藏在菜叶里的青虫时,大吃一惊,老夫人“唰”一声掰下菜叶扔在地上,伸脚上去:“踩死,踩死!公主,莫怕,臭虫子已被老身消灭了!”
谢家覆灭后,所有家产充公,辛湄后来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拿回这座别庄,着人修缮、看护,力求一切复原。
日暮,车队在庄园大门外停下来,谢不渝跟着辛湄下车,甫一抬头,便看见熟悉的广亮大门,黑色匾额上书“云蔚园”三个烫金大字,银钩玉唾,矫若游龙——这是祖母谢老夫人亲自取的名,由父亲谢渊提笔,匾额挂上去那天,也是个傍晚,山外残阳似火,云蒸霞蔚,甚是应景。
辛湄走过来,牵起他的手,示意他走入大门。两人并肩而行,走下台阶,穿过垂花门,但见长廊广宇,阶柳庭花,南边白墙底下花圃葱茏,载满绣球花,瓣瓣浅蓝、淡紫、粉黄聚拢在巴掌大的绿叶上,盎然有趣。谢老夫人爱种菜,谢家长子谢恪己则是个爱莳花弄草的文士,生前最爱绣球花。
谢不渝收回目光,走进过厅,厅堂内的家具、陈列也是照旧。正中央是紫檀木镂花几案,背后放
着紫檀嵌玉云龙纹屏风,西侧是博古架,东侧则是洞橱,橱窗旁挂着一幅气势奔腾的边塞图,画旁题有诗作,字迹遒劲有力,势若飞龙。
谢不渝看过去,良久不动。
辛湄认出来,那是很多年前谢不渝画的《雁山烽火图》。为他题诗的人,是先太子。
先太子名琮,乃先皇发妻卢皇后所出,是先皇众多子嗣中最卓越出众的一个。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命定的储君,是大夏未来的君王。六岁起,谢不渝入宫为他伴读,与他一样,拥有最灿烂的前程。
可惜,这一切在卢皇后亡故后变了。
延平十七年,卢皇后因病暴毙,六年后,先皇册封岐王生母刘氏为后。刘氏、岐王皆是野心勃勃之人,早在上位以前,便已属意东宫。很快,辛琮的地位开始动摇,从先皇口中的“甚有朕当年风采”变成“竖子不足与谋”。
延平三十年,废太子的风声在朝野吹开,岐王胸有成竹,几次在朝堂上公开讽议、顶撞辛琮,气得西宁侯谢渊破口大骂,被先皇严厉责罚,也与岐王结下宿仇。
次年,秋,先皇于骊山围猎,辛琮借机联合谢渊谋反,起事前一夜,惨遭近前内侍告发。岐王亲自率人拿下辛琮,从东宫搜出诸多罪证,又派人抓住谢渊、温怀济、赵文成等东宫亲信。不久,赵文成认罪,招供谢渊,指认辛琮谋逆。
先皇震怒,赐死辛琮。
那是先皇登基以来最血雨腥风的一个秋冬,淑质英才的太子自缢于东宫,战功彪炳的西宁侯满门被诛,杏林世家温氏一族被流放荒蛮……昔日朝局大变,岐王入主东宫,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