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忙笑盈盈地补充:“这燕盏羹是公主亲自守着火炉炖了一个时辰。”
舜英忙拉过她的手察看,却见手指白白净净,没半点烫伤,不禁笑了:“比我强。”
承徽笑起来,带几分得意调皮:“那母后一定要喝得干干净净*,每天都喝。”转身去端瓷碗。
“小心。”穆阐忽然伸手拖住瓷碗底部,与此同时,承徽手刚触到碗边,就被烫得缩回去捏耳朵。
那是一盏冬青釉折腰碗,底部偏大,滚烫的碗底贴着穆阐手掌,烫得他微微发颤,却没立即丢开,而是一手托碗底、一手扶碗身,小心翼翼将碗放到桌上。
承徽吓了一条,忙吩咐人打来凉水,亲手浸湿丝帕递给他,盯着他通红手掌:“这么烫,怎么不丢掉?”
穆阐淡淡笑了:“公主对娘娘的孝心,微臣不敢怠慢。”
承徽撅了撅嘴:“傻不傻。”
承祉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看得直打哈欠,匆匆告个别就出去了,穆阐忙紧随其后告退。承徽看着他们背影,若有所思:“好像他也没那么讨厌。”
见元旭正含笑注视自己,忙解释说:“徽儿没说六叔的徒弟讨人厌,是祖母老跟我说穆阐跟王兄差不多大,王兄不在了,可以把穆阐当成哥哥……没人能取代王兄。”自说着,眼圈却红了。
舜英心跳一突,蹙起双眉、难以置信瞥向元旭。
元旭淡淡道:“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
舜英脸色慢慢沉下去,思索片刻含笑问:“徽儿,母后过几天要去燮陵,想不想跟去一起玩?”
承徽眸中显出喜色:“可以天天见到母后吗?”
舜英笑道:“大部分时候可以。”
元旭温声问:“届时六叔也会带上穆阐,徽儿可还愿意去?”
承徽愣了愣,垂眸陷入沉思,半晌才抬头,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前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大娘娘宣您和丞相大人去上书房!”
“南都、樊州、明光八百里加急!”
.
建宁十五年三月初十,荣国、北翊两国联军,正式对南翊宣战,报破坏盟约、背信弃义及弑母弑君之仇。
此次作战兵分两路。
陆路由苻沣御驾亲征,率不知几多步兵和骑兵,大军浩浩荡荡压在淮水北岸,队列连绵几百里。最新塘报是:崔玄仁率领的前锋军已渡过淮水,攻下淮水以南第一关——寿关,驻五万精兵在明光城北将军坡,等待接应中军。
水路由苻洹率领渝安水师,从珪山大渡口出发,跨过阜门峡,沿长流川顺流东下、直奔阊江。
所有虎符都已派使臣送到相应军营,然而,渝安水师一路行径西陵、樊州两大水师驻地,均未受到有效的抵抗,已接近扬澜湖大营,水师仍无调动迹象。
更可怕的是,最新加急塘报是在三天前发出的。
那以后,前线再无消息传来。非但没有军驿传送的塘报,就连冯太后掺入各大军营的暗探、监军也销声匿迹。
出现以上动静,只有一种情况:周士承统领的三川两湖水师、陆斐统率的沿江二十城驻军,同时哗变!
冯姮、褚舜英、班益、元旭、云飞燕五人围着小承祉讨论了三天三夜,依然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先是班益毛遂自荐,从滬南四州十郡抽调精兵跨江迎敌。被冯姮一口否决,渝安水师不知打到哪儿了,火烧眉毛的时刻,她更希望班益能尽快接手笠泽水师,拱卫京师。至于外派的主将……
一直沉默不语的舜英忽然发话:“儿臣愿亲率褚氏部曲前往寿关迎击崔玄仁,为战死金州的族弟复仇!”
第200章 永远赌她赢
上书房内焦灼烦躁的气氛骤然冷肃,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主动请缨的褚舜英,目光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褚氏部曲,全是当初留守龙城的步兵,核心亲兵只有六百多个,总数加起来不到五千人。
端坐堂上的褚后,黑幽幽眼睛像两汪死寂的深潭,薄唇紧抿,数年流落异乡的折磨令她沉疴缠身,形虽销、骨却立。往那一坐,无端就令人联想到沉在鞘中的利剑。
元旭迟疑道:“四嫂病体……”
班益铁青着脸,重重咳嗽一声,将他余下的话挡住。
冯姮沉吟许久,目光扫过在座诸人,元旭正关切地注视着舜英,舜英唇带冷笑垂眸,班益从元旭身上收回怒目,承祉懵懂地笑、试探着牵她衣袖:“祖母祖母,什么时候用膳?”
舜英抬眸看向承祉,眼里闪过痛心、恻隐、关切——母亲的眼神。
冯姮终于开口:“就依阿英所请,褚氏部曲着实太少,沿江二十城的调遣之权……”
“陛下,大娘娘,娘娘,前线有使者拜会!”门外传来黄门声音。
冯姮目露狂喜:“宣!”
来者是陆斐、周士承麾下斥候,带着北翊、荣国求和使者。这四人和谐默契得不像对战双方,倒像协同逼宫的同仇袍泽。
建宁王要求:割让沿江二十城,并入荣国疆域。
北翊要求:交出背信弃义、破坏“边垣之盟”的主谋冯姮,谋害姜太后的凶手元旭,拥立靖安王为大翊正统。
.
“这不是打脸么?”苻洵趴在战壕里,跟谢朗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还怎么谈,想打直说,要真把自个儿祖母和亲叔叔交出去,这国君也不用混了。”
谢朗叹了口气:“以前延光王肯定不会,现在这个不好说……他才是真正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没主见、没心肺、没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