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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县主(39)

元瑾心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大事多半还和她有关。

“奴婢在那儿休息喝茶,一群官兵冲了进来把香客都制住了。挨个地盘问,有些便不顾人家挣扎拖走了,他们见我不过是个老婆子,才未曾管我。有人把守在门口,不许我们走动,直到方才才准了。”

元瑾听到这里倒觉得有些奇怪了,那些贼人究竟是谁,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还惊动了官兵。

她问婆子:“您还听到了什么?”

婆子想了想说:“奴婢似乎还听说,今日靖王殿下也来了。可能是听说发生了什么,带了大批官兵将崇善寺包围了,谁也不准进,说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呢。”

元瑾听到这里,表情微微一变。

靖王朱槙。

她如何会不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有超过她数倍的手段与谋略,在她身为县主的生涯中,她从未胜过他。

而正是朱槙所主导的宫变,才让太后被囚禁宫中,莫名甍逝。

后萧氏一族败落,从此世上再无萧家的荣膺。她对他的心情,敬畏中夹杂着憎恨。虽然她也知道,成王败寇,政治斗争便是这般此起彼伏,并没有谁对谁错的说法。但还是忍不住,将罪魁祸首归咎于他。

但靖王朱槙这个人的手腕,智谋,还是给她留下的深深的印象,让她极为忌惮。

他当真到这寺庙中来了?

“娘子,您怎么了?”婆子见她脸色不对,略有些担忧。

元瑾淡淡地道:“没什么。”

她正想继续往前走。

前面却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快速朝这边而来。

婆子拉着元瑾避开到一旁。

此时天色已暗,却也未完全昏黑。元瑾便能依稀看见,竟是裴子清带着一大群护卫而来。行迹匆匆,面色凝重。

为何裴子清也来了这崇善寺中。

究竟发生的是什么,让这些人兴师动众?

元瑾与婆子站在一侧,本以为裴子清根本不会注意到她,谁知裴子清一眼扫过来,看到她,却停顿了视线。

然后他低声对身侧的人说:“你们先去吧,替我禀报靖王殿下一声,说我随后就到。”

看来的确不错,朱槙果真在此!

裴子清向她走了过来,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大人这是说什么。”元瑾道,“难不成这崇善寺不是人人可进的吗。”

“但不是在这个时候。”裴子清眼睛微微一眯。

殿下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到了刺杀,此事让他极为生气,勒令严查崇善寺,别说是苍蝇都飞不进来,就是这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暗卫和巡逻的官兵,她们怎能随意地在里面走动。就不怕被暗中的护卫射成筛子吗。

元瑾却静静地看着他。

他背叛了自己,成为了靖王的人。

竟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她说话!

越想就越令人生气。

“裴大人方才行迹匆匆,想必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吧。”元瑾笑着说,“既是如此,我也不耽误裴大人的功夫了。裴大人又何必,陪我在这里浪费口舌呢,还是去你的吧。”

裴子清倒也没有这般急。

殿下是传他去刑讯刺客的,以殿下百密无疏的性格,便是刺客已经全部抓到了,所以并不着急。

反倒是她,不知为何总是一副不喜欢他的样子。如同现在这般,虽然是笑着跟他说话,实则她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不过是敷衍他罢了。这让他想起了县主,她面对她不喜欢的人时,便是这样的神态。

县主其实涵养极好,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会表现在面上,而是非常的礼貌而和煦,其实是对生人和熟人态度的划分罢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县主最信任的人。县主在他面前是放松的,她可以笑可以皱眉,甚至有的时候,她会跟他说哪个大臣怎么愚蠢,折子写得如何令人发指这样的话。

一想到这里,裴子清心里骤然一紧。

他似乎觉得,好像是县主仍然站在他面前。但是因为他的背叛,因为他害了太后,所以她才这样对他。

如果她还活着,一定对他是这样的表情。

和对待那些陌生人没有区别,甚至更加不如。

一瞬间的痛苦莫名的攫住了他,他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忍受县主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即便是想想都不行。

元瑾看着他突然苍白的神情,向后退了一步,语带微嘲:“裴大人这是怎么了?”

裴子清却从情绪中醒了过来。

她不是丹阳。

没有人再会是丹阳。

他笑了笑,却走近了她一步。“倒是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件事来。”

“哦?”她表现得既平静也不好奇。

裴子清却走近她,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缓缓问:“薛四姑娘,害薛云涛摔下马断腿的人,就是你吧?”

在那之后,他回去是调查过的。旁人查不出来,但他手底下可都是锦衣卫,便没有查不出来的东西。只是那时候战事繁忙,他来不及找这个小姑娘问问罢了。

元瑾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笑道:“裴大人,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

“我不需要证据。”裴子清一字一句地道,“只需你告诉我,这个法子,究竟是谁交给你的?”

元瑾并不回答,似乎根本没有看着他。

裴子清语气一厉:“到底是谁!”

第24章

“裴大人如此对一个弱女子,说出去怕不是被人笑话。”元瑾淡淡道,“至于这件事是谁做的,我并不知道。不过方才裴大人行迹匆匆,当真不着急走,要浪费时间同我说话吗?”

“你若告诉我究竟是谁教你的,我会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你不是要帮你弟弟争夺世子之位吗?我可以帮你。”裴子清继续道,“只需你告诉我,是不是一年轻女子,年约十七八?”

元瑾却别开了眼睛。

她当然能听出来,裴子清是在找她。

可是找到她又能做什么。

就不怕她是来报仇的,一刀把他杀了吗。

“我不知道裴大人在说什么,那法子,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元瑾只是道,“不知道裴大人找的又是谁?”

裴子清渐渐的冷静下来,或者是重复一般的失望了。

在那个情景下,她怎么活得下来呢,想要杀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其实他都知道,不过是不想承认,不过是一直希望……她是没有死的。

否则怎的连她的尸首都不敢去看。

他闭目叹了口气,淡淡地道:“罢了,你走吧。”

元瑾便看也不看他,径直地转身离去了。

裴子清一个人沿着庑廊往前走。

夜色已经静静的笼罩了佛寺,寺庙屋檐下亮着一盏盏的灯笼。黑夜静寂,周围仿佛都没有人存在的声响。

一如宫变的前夕,靖王找他过去问话的那夜。

那个时候,靖王大概是察觉到了一些他的不对。因为他在某些事情上变得犹豫和不果决起来。

靖王叫他过去,两个人对坐在一张小几的两侧,靖王端起紫砂小壶为他倒茶。那是第一次,靖王殿下亲自为他倒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叫他品茶。正是这样的态度,才让他于心中不安。

“我不会逼你做什么。”朱槙道,“这些事情,只有你自己才能衡量。不光是因为我,更是着眼于天下。太后若是不除,萧家势大势必动摇国本。甚至江山改朝换姓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子清当时自然知道,萧家权势大到了人人忌惮的地步。

县主是西北候的女儿,萧家除了太后和西北候外最有权威的人。她平日过的什么生活,别人如何对她阿谀奉承,他都一清二楚。别说普通贵女,就是公主贵妃这些人在县主面前,也要让其一二。县主甚至可以直接插手锦衣卫,为太后分理奏折,手里还有一些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