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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205)

故而,一想到孙子这眼光,胡老爷颇是恼怒。

胡太太努力回忆有关蒋姑娘的记忆,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道,“我只记得是个漂亮姑娘,话少些,人瞧着还稳重。要不,着人细打听打听。”

“也好。”

胡太太也听了孙子说的救命之恩的事儿,心下觉着,这姑娘起码仁义。原想着,若打听着还行,就请这蒋姑娘到家里来坐坐,结果一打听,没爹没娘,要紧的亲族全没了,故而才投奔到碧水县何家,何家与蒋家是姻亲之家,不远不近的这么个关系。

胡太太先跟孙子说了,“这蒋姑娘啊,命硬,爹娘都没啦。”

“我知道。”胡文道,“我命也不软乎,我姨娘生我时就没了。要是别个命太软的,怕还压不住我这命硬的呢。”

胡太太气得给孙子两下子,哪里有自个儿说自个儿命硬的呢。胡文道,“蒋姑娘也就是出身上差些,别个哪里差啊。她学绣花就能叫薛千针收为弟子,能在绣坊里做账房,认得字,算术也清楚,一月二两五钱银子。这银子自不入咱家的眼,可有本事挣到这钱的姑娘有几个?我不看出身,就看中她这个人了。”

胡太太问,“难不成嫁到咱家还叫她去绣坊干活?”

“我倒是没啥,就怕祖母觉着丢面子。”胡文道,“先祖文襄公少时也曾采药以筹读书之资,总归正经靠双手挣钱,难不成家里富贵了便觉着贫寒是羞耻?”

胡文甭看相貌平平,口才却是一流,他跪在祖母面前认真道,“祖母也知道我是庶出,出身容貌才德样样出众的好姑娘,我也配不上人家。我是真看中了蒋姑娘,她寄住在亲戚家,怕也没啥嫁妆,我以后更没岳家可做助力。这个我都想清楚了,我敢娶,就不怕这个。只求祖母成全我这一片痴心。”

胡太太简直愁死了。

胡太太又与丈夫商量,“那浑小子是铁了心哪。”

胡老爷想了想,道,“你寻个时候,叫蒋姑娘来家说说话儿,我再着人打听一二。”

胡老爷一面命人打听三姑娘本家,一面又问了问学里何冽阿念的功课如何。胡老爷心下委实不怎么乐意,无他,三姑娘家里没人了不说,可爹娘活着时那品行也不咋样,再者,先时还有与陈志的流言,还被退过一次婚。

胡老爷一样样的都与孙子分说了,胡文早有准备,他道,“她爹娘如何是她爹娘的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啊。她自小是在何家长大的,只要她人品好就是了,再者,那些流言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完全子虚乌有,陈家倒是想娶蒋姑娘,蒋姑娘还不乐意来着。退亲的事儿更是荒唐,硬说蒋姑娘八字克婆婆,这得多刁钻的人家才能办出的事儿啊!亏得亲退了,要不嫁过去遇着这么个刁钻婆婆也得愁死。你看,蒋姑娘先前好几门亲事都不大合适,我看就是等着我呢。”

胡老爷没忍住给胡文一巴掌,“滚滚滚!”

“祖父,你这是应了吧?”

胡老爷随口便是拖延之策,道,“总得问问你爹娘的意思。”

胡文道,“祖父别哄我了,您老定下来,爹娘怎会不同意?倒是你去问我爹娘,我爹又不知蒋姑娘的好处,一听她这出身也不能愿意。嫡母,嫡母又能说啥呢。”他要跟着父亲和嫡母好过日子,就不会想法子回来倚着祖父母过活了。

胡文十分伤感,“我自知念书不成,方想娶个合意的姑娘,以后两人一条心的过日子。你只觉着她出身不好,可真娶个大户人家的庶女或是土财主家的闺女,到时面子有了,倘性情不合,或是人家觉我没出息,后悔也就晚了。”说着,还掉了几滴眼泪。

胡老爷这等人都给胡文歪缠的没法子,道,“你自己觉着天合适地合适,人何家呢?人家愿不愿意?”

胡文立刻道,“后儿个就是书院休息的日子,我陪着祖父去何家走一趟如何?您亲自问问,不就知道人家愿不愿意了。”

胡老爷叹气,“先让你祖母请蒋姑娘来说说话儿再说,也叫你婶子们看看。”

胡文抬袖子抹眼泪,感动滴,“我就知道祖父能明白我。”

“你可别这样抬举我,我十分之不能明白你。”胡老爷讽刺胡文一句,语重心长,“天下的姑娘家,相差能差多少,难道好人家儿就没能干的姑娘了?你非找这么个无父无母的,相中的无非是人家姑娘好颜色罢了。女人,年轻时哪个颜色不好,倘一朝年老色衰,就是你后悔之时。”

胡文立刻道,“我也不能说我不喜欢蒋姑娘生得漂亮,可我也见过漂亮姑娘,没一个如蒋姑娘这般叫我,叫我——”说着话,胡文那张不大俊俏的脸上还浮现两团粉色,当下把胡老爷恶心个够呛。胡文感叹,“我简直没法子对祖父形容那种感觉。蒋姑娘会年老色衰,我也会年老色衰啊,到时我们还是一对儿!”胡文少年对他的婚姻充满憧憬与期待,还跟祖父解释一句,“祖父,你是不知道,天下姑娘家啊,差的太多了。我能看中的就不是寻常能干的姑娘,蒋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好姑娘,给我遇上,可见我命里不是没造化。”

胡文把自己的单恋对象蒋姑娘简直是赞成了一朵花儿,他还粉红着两团腮帮子,同祖父谈心,“再说,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哪。祖父喜欢我,还不是因我俊俏来着。”其实胡文少年还是个粉儿自信的人哩。

可惜胡老爷硬是没有胡文少年的好审美,胡老爷一听这话,硬是忍无可忍赠了少年一字评,“呸!”

第152章 五颜六色胡同学

????胡文如今应祖父的要求,不去何家蹭饭吃了。不过,他还是时时关注着小舅子何冽来着,还问小舅子,“如今祖父每天检查课业,我也没空过去,何叔可好?祖母婶婶可好?家里姐妹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何家是通家之好呢。

何冽道,“都挺好的。”

胡文又赞何冽这衣裳,“冽弟这衣裳的针线,比我的还考究,看这绣纹,多好看哪。”

何冽翻个白眼,“阿文哥,你都夸几十遭了。”

“夸几十遭,正因这是难得的好针线哪。”

“那是,也不瞧是谁做的。”何冽道,“我们家,数三姐姐的针线好。阿念哥叫我姐给他做,我姐有一回给他做的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他也就那么穿。不过现今我姐的针线也好了,阿念现在穿的就是我姐给他做的。”

胡文笑,“还是冽弟机伶。”

何冽道,“不过现在三姐姐太忙了,三姐姐白天没空,我也不叫三姐姐做了。我姐说晚上做活对眼睛不好。”

“可不是么。”胡文转日就送了些决明子给何冽,道,“我家里有许多,煮水喝对眼睛好。”

何冽道,“我家有枸杞子的。”

胡文一时语塞,强塞给何冽,道,“这是我的心意。”转身走了。

饶是何冽这素来粗心肠也觉着有些不对付,只是,他年纪小,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付。他便与阿念说了,阿念琢磨半日,心道,胡文莫不是对他家子衿姐姐有意思?

听到阿念心声的老鬼翻个白眼,没理会。

阿念却是琢磨上了,他将胡文总体分析了一下,中下品的相貌,不端庄的性情,读书也没啥灵性,还有乱七八糟的出身,阿念虽知道妾的意思,但他总觉着有妾的人家儿实在太乱了。随便这样一想,胡文也配不上他家子衿姐姐啊。

掰着手指寻思了一会儿,阿念对阿冽道,“我看这姓胡的没安好心。”

阿冽忙问,“怎么说?”

“你想想,哪儿有这不大熟的同窗送咱家姐姐东西的。”阿念确定胡文是怀了鬼胎,道,“以后少理他,我来处置这决明子。”

阿念第二日就寻个机会将决明子还给了胡文,还道,“我家姐姐说了,男女授受不轻,不敢收胡同学这东西,胡同学自己带回去吧。”

胡文小有打击,问,“你姐姐真这样说的?”

“对。”阿念斩钉截铁,与胡文道,“胡同学也是书香门第,男女有别,还请胡同学自重吧。”

这死小孩儿。胡文只得收回决明子,笑与阿念道,“咱们往日还兄弟相称呢,阿念你怎么突然就与我生分了?”

阿念瞟胡文手里这决明子一眼,淡淡道,“你行事不妥,我自然不敢与你深交。”偷偷摸摸送他家姐姐东西,哼,是什么意思?

胡文拉着阿念的手,笑呵呵地,“唉哟唉哟,看念弟说的,生分,忒生分!就是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呢,是不是?前些天,何叔可是没少指点我的功课,我听阿冽说的,你家姐妹晚上做活计有些费眼,便顺手拿了些决明子来。你知道,哥哥我是个直率人,没想太多是真的,瞧你,难道要跟哥哥绝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