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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师(125)+番外

王敷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忿忿拂袖不语。

谢筹忽然想到什么,陡然站起身来,惊骇道:“会不会我们世家之中真有凌都王的人啊?”

“……”在座的人都变了脸色。

白檀出发当天天气分外的好,她从东山走,所以都中并没有人知道,就连白仰堂和白栋也不知情。

司马瑨早已挑选好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可不只是士兵,还有厨子、稳婆,甚至连奶娘都有,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皆由段鉴带领护送。出于慎重,调度权则交给了白檀自己。

天色尚早,出行事宜早已准备妥当。司马瑨牵着白檀一路送行至山脚,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立在道旁,安静非常,唯有马嘶阵阵。

段鉴打马过来见礼,见到白檀身后的无垢立即热烈地丢了个眼神过去。奈何无垢反应慢了许多,压根没在意,叫他好不懊恼。

婢女巧灵和纺云也在,见了礼便要扶白檀登车,却被司马瑨以眼神阻止,亲自扶着她送上了车去。

“到了之后记得给我来信。”方才在房里就已经交代过好几遍了,这会儿司马瑨又说了一遍。

“那是自然,放心吧。”白檀忽然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在都中可得安分点。”说完揭帘钻进了车内。

司马瑨有些好笑,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表露,手拢在唇边干咳一声,负手退开两步,朝段鉴点了点头。

车队缓缓驶离,他一直站在道边看着,马车驶出去很远,窗格里又探出白檀的脸来,似乎没想到他还在,像是被逮了个现行一样,立即缩了回去。

司马瑨失笑。

缩回去的白檀正看着坐在身旁的人。

原本只有无垢与她同车,但她进来后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个郗清。

无垢从袖中取了纸包展开递过来,软软的一包枣糕,都是司马瑨早就吩咐准备好的。说实话无垢也没想到那么冷的一个人连这种小事都会记在心上。

白檀捻了一块枣糕在手里,盯着郗清:“你怎么来了?”

郗清想来无垢手里顺块枣糕,被白檀“啪”的一下拍开爪子,讪讪摸着手背道:“来守着你啊。”

“守着我?”

郗清终是趁她不注意摸了块枣糕到手,嘿嘿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一直没有变过,若非因为殿下,恐怕至今连都城大门都还没进一步呢,去吴郡是迟早的事。”

白檀翻白眼:“可我记得你很害怕吴郡啊。”

郗清的神情认真起来:“当初你是被我拉进这些事里来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白檀被他的神情弄得怔了怔,回神后干脆把无垢手里的纸包一把塞进了他手里:“我感动的很,你都拿去吃吧。”

郗清笑了笑,低头啃了一口枣糕:“你选在此时离开,是怕殿下做选择时分心么?”

马车行驶地很平稳,白檀趁机叫无垢倒了杯水给自己,抿了一口道:“我已显怀,迟早会遮掩不住,少不得会被世家拿来做文章,去吴郡待产也落个清静。何况再留在东山,我那些学生恐怕要被家里人指使来套问千龄的意向。如今尘埃落定,千龄掌控着局面,我离开的也放心。”

郗清点了点头。

“唯有丹丘我不放心,唉……”白檀深深叹息。

小丹丘出生几个月了,被捧在手心里养着,可还是很瘦弱,至今双眼未睁,实在叫人挂心。

郗清道:“我走之前特地去探视过了,嘱咐得很细致,料想没太大问题。梅娘也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养胎吧。”

无垢听到这里一脸懵圈的表情,她还以为师尊就是单纯地想去吴郡游山玩水呢,合着还有这么多原因啊。

想着想着,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打马在前的段鉴时不时地朝她张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白檀走后,司马瑨便搬回了凌都王府。

他还是习惯以前有朗朗书声的东山,有那执着羽扇谈笑风生的人在时的东山,如今这些都没了,他自然也不想待了。

白檀是半个月后到的吴郡,很快就送来了信,信中说了自己的近况。

看她字迹平稳有力的模样也知道一切都好得很。

司马瑨立即回了信过去,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纸,叮咛嘱咐怎么也说不完,最后忽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话唠了,才赶紧收尾。

信送出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还好有个信封封着,不然若是叫世人知道了他这么一面,恐怕会大为惊骇吧。

好在这样的一面只有白檀知道,天下人面前他还是那个生人勿近的煞神凌都王。

天气越来越炎热,建康城已经渐渐恢复如常,全因司马瑨做主叫度支曹拨了款项修缮城门,安抚民生。

这座城经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百姓们似乎也顽强的很,渐渐的就脱去先前的沉重了。

因为忙于这些事情,司马瑨觉得日子过起来快多了。

入秋之前,按照推断,郗清肯定会赶回来为他治病,但这次他换了想法,特地写信去给白檀,告诉她自己已经犯过病了,郗清不用特地赶回来。

一来是因为白檀怀孕的月份越来越足,郗清在会有保障许多;二则是他自己想试一试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克制住。

犯病那天恰好下了大雨,司马瑨提前按照郗清留下来的方子煎了服药喝了,而后便立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瓢泼的雨水。

虽然药效可以使人镇定,但还是很难受,焦躁和痛苦在心中啃噬,他手扶着窗框,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襟。

中间有许多次感到颓然无力,想要放手倒下去,但最后他都忍住了。

一直到大雨停下,雨珠滴答滴答地沿着瓦当坠在窗外,他的粗喘也渐渐停了。

他深深吐出口气,坐去案后,提笔蘸墨给白檀写信,可惜字迹有些飘忽,只好作罢。

尽管克制了下来,还是疲乏难当,尚未痊愈,他只好去床榻上躺着休息,心里却已轻松万分。

白檀说得对,他也不相信这病能折磨自己一辈子。

他以前输过许多东西,输了皇位,也差点输了性命,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是他赢不了的了。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祁峰在外面唤他:“殿下,您没事了吧?”

“没事。”司马瑨闭目养神,声音疲倦。

祁峰道:“王丞相派人来递了拜帖,说是明日过来拜访。”

司马瑨睁开眼睛,已经拖了快一个月,他们这是等不及了。

“传话过去,不用来拜访了,就说本王明日会在金殿中召集他们见面的。”

祁峰领命而去,司马瑨盯着帐顶,忽然想起先帝来。这么多年,父母的容貌都已刻意被他淡忘了,却在此时清晰了起来。

先帝对他说过,皇室是舟,世家却是海,能载舟亦能覆舟。而百姓们已经习惯这海的存在,士族的威望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所以他们能在朝廷南迁后扶持着帝王于风雨飘摇中再站起来,也能在一次又一次叛乱和战火里屹立不倒。

司马皇室一直在与世家们争斗,撕扯抢夺着皇权,但大多都被海水淹没了。先帝和司马玹亦未能幸免。

大概终有一日,海水会退潮,露出下面的礁石来,届时这些世家的光辉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第二日大臣们早早地到了金殿中,个个官服齐整,与早朝也无大分别。

司马瑨也没来太晚,犯病尚未痊愈,因此脸色有些苍白,但行动与常人无异。那身紫金亲王礼服衬得他肤白唇朱,反倒更抢眼几分,也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差别。

这次他先发制人,开口便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此,自然还是为新君之事。”

殿中空旷,回声悠悠,众人各怀心思。

王敷与谢筹对视一眼,心中早已盘算过八百回,贵妃之子乃罪人之后,听说能不能养大都是个问题,自然不在考虑之列。至于其他藩王,倒是有几个可以拥立的,但他们现在谁敢跟司马瑨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