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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15)

阿巴旺吉一把拦住丹吉措正要压下去的刀把子:“你的左手搁的地方不对,这样子不是要剁掉你自己的手指?!”

“唔……”

“你傻啊你!这大铡刀的刃口这么利,就连你那小蛮腰都能给斩折了,剁你一只小白手还不容易!”

大总管在铡墩子前蹲下身,把猪草一把一把扯过来,慢条斯理地在膝盖头上捋整齐了,再塞到铡口里去。他的一只厚实有力的手掌按住铡刀把子,微微猫腰往下一压,似乎也没有使多少气力,闷闷的“喀嚓”一声,铡断的草料齐齐地散落。

男人继续一刀一刀地压下去,动作舒缓,却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搞定了一大筐切得细细平整的猪草料。

青草的浓绿汁水,一层一层地染上铡刀的刃口。

来旺这时从房檐阴影里探出脑袋,扎扎呼呼地跑来,惊呼道:“哎呦呦,阿匹,您怎么亲自来剁猪草?!还是小人来做吧!”

“老子还做得。”

来旺诧异地看着大总管,又瞄了几眼丹吉措,墨迹了一会子,发现自己很是碍事,想拍马屁,马儿却拧巴着不给他拍。他再不走怕是马儿要亮出蹄子来给他看,于是只得灰溜溜地跑开。

大总管抬起眼皮,哼道:“看会了?”

丹吉措面色微微窘迫:“嗯。”

男人的唇角抽动,隐隐地笑,毫不留情地揶揄:“哼,你连刷粪桶和剁猪草都不会,也敢跟老子说你是穷人家种地的?!你给我种个地瞧瞧?看不把你这副白面皮饿死在田埂埂上!”

“我,唔……”

丹吉措穿的是大总管给他的那一套细布长袍。袍子显然尺寸大了,他不得不拿针线修改了袖筒和腰身,咣咣当当的大襟掖在肋上,衬着一副修长单薄的身子骨。

他的两手沾满了青草的汤汁,绿油油的,更显得十根手指细致纤滑,白白绿绿,形如葱管。

阿巴旺吉盯着他的手指盯了半晌,问道:“念过书?识字么?”

“识得。”

“会写账册么?”

“嗯……会写。”

大总管仰起脸来,唇畔几缕波纹忽然扬出了笑意:“以后不用剁猪草了,进正屋里来,给老子整理账册!”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读者不用去记,文中出现的时候都会在括号里注释滴):【其实剧情很简单,方言知道不知道的也不影响阅读理解嗯嗯~不过小陌觉得夹带一些方言可以给萌物们更好的代入感ba~希望是这样~~~】司匹:贵族阶级。“阿匹”则是对贵族男子的尊称。

责卡:平民阶级。

俾(piǎ)子:农奴阶级,也被称作“娃”。

阿依:祖母。

阿咪:母亲。

阿乌:舅舅。

阿达:父亲。

阿夏:女性情人。

阿柱:男性情人。

第七章夜半窥奸情

初来乍到才不过二十天的俾子丹吉措,已经不用在院坝里干粗活重活。他头一回进了内院,登堂入室,进到大总管阿巴旺吉家的正屋。

祖母屋的火塘生生不息,一家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围坐在火塘旁,亲热地叙叨。火塘右手位的竹凳子,是家中的阿乌(舅舅)阿巴旺吉每一回都坐的凳子;而火塘左手位的竹躺椅,是老阿依(祖母)的固定位子。

两个圆头虎脑的男孩子,手里耍着小弹弓。一个伏在大总管的膝头,一个攀上男人宽厚的脊背,脸蛋上还带着两抹村红,用糯糯的撒娇的口气嚷着:“阿乌,阿乌,你给我们讲打鬼子的故事嘛!要听打小鬼子的故事!”

大总管的爽朗笑声,在暖暖的炉火中盈动:“呵呵呵呵,老子都讲过多少回了,还听得不腻歪?!”

“不腻歪!要听嘛!我们的阿乌最厉害,是大英雄哩!”

还有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妹伢,叫作达娃,穿着嫩鹅黄小褂和天蓝色百褶裙,坐在火塘边的小矮凳上用钎子拨拢炭火,一双圆溜溜的眼一直瞥向大总管。

孩子们的母亲都坐在火塘的下首,各自手里拿着针线活,拉着家常,做着女红。

丹吉措搬起厚厚一摞堆满尘土的账册,在母屋的小角落里忙碌,核算和抄录帐目。

无非就是东家欠了两旦麦子,西家抵押一头牦牛;每一家要到主人那里服农役和劳役多少天,完成了多少天,还欠着多少天。这永宁坝子里虽然只有二十四家司匹,却有三百多户责卡和五百多户俾子,一层一层的赊物欠租,坏账烂帐,繁琐得抄录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