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摩梭艳湖(34)

“……”

丹吉措顿时就脸红了,扭过头用两眼心虚地追逐天空一角的雪白云朵。

他被这关于格姆女神的传说窘得无言以对,更窘迫的是达娃一个年纪轻轻未及出嫁、未找到婆家的小姑娘,竟然毫不在意地在他一个男子面前提及那样的秽语。这要是换在别的地方,这位嘴上没门槛的小祖宗还能嫁得到人家?

大喇嘛晃动经筒,经筒上的玉石小坠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拨响了拔河的赌赛。

两个男人各自狠狠地发力,拧粗的红绸布骤然绷紧,勾勒出胸膛上一块块结实的肌肉。

大总管早已除去了毡帽,刺短的黑发里趟出热汗,顺着额头的青筋脉络,滴在胸前和肩头。他的两只手像铁钳一样拽紧了绕过后颈的红绸,用力一步一步向后扯动。

丹吉措两只手紧紧地捏起自己袍子的衣襟,手心洇出的汗水很快就弄湿了衣角。他甚至不敢去看大总管,就只一眨不眨地盯着长长的红绸中间坠起的小红旗,看着那一只决定胜负的小旗子在深谷之上被拽过来又拽过去,反反复复地拉锯,着急时间怎么耗得这样慢。

阿巴旺吉脚上穿得是一双胶皮底的薄牛皮长靴。他把两寸高的鞋跟在地下用力拧起,靴底错落的齿纹扒住脚下的泥土;身体下蹲,压低重心,宽厚的身躯狠狠地往后一扯。这一扯就将红绸子向自己的方向扯来了两米。

而马匪胡三炮穿得是窄口的黑色布鞋,绑着裹腿。这男人的鞋子大约是在并不平坦的泥土地上打了滑,又被对手瞅准了顺势用力一扯,身子顿时就被扯向了悬崖。

一旁的土块和石头子纷纷滑落向深谷,崖边的一块泥土大约是受到了前日雨水的冲刷,摇摇欲坠,禁不住俩人你来我往地折腾,径自塌陷了下去!

四周山梁上围观的乡民一阵惊呼,只见大总管拧起腰部,半转身躯,再次发力,胡三炮被他用红绸拖着滚向崖口。深谷边缘濒临塌陷的土石方扛不起他的分量,轰然堕落,连人带土塌了下去。

胡三炮来不及扯下绕在身上的稠条,坠下时猝不及防,狠狠地撞在了悬崖一侧的峭壁上。他的分量着实不轻,连带着把阿巴旺吉也往悬崖边拖了好几米。俩人如今是一根长线两头栓的蚂蚱,一个捱在崖边,一个挂在崖下。

要么一起掉下去。

要么就把胡三炮扔下去。

丹吉措惊得叫出了声:“不要!小心!”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可是隔着八丈远,根本够不到人。他只是很想抱住男人的腰,怕大总管站不稳当,会和胡三炮一起滚落到悬崖下。

第十四章油浸红麻索

胡三炮挂到了悬崖下,命悬一线。

一旁观战的马匪伙计们都吓得眼珠子瞪出来,想要冲过去把他们的老大拽上来,却又被对面的从永宁坝子的男丁们持械给逼退回去。赌赛的规矩就是双方不得有任何人相帮,生死由命,成事在天。

红绸中间绑的小红旗已经拽过了河界,大总管这一场毫无意外地胜了。他若是扯掉身上的红绸,胡三炮就会跌入几十米深的谷底,一命呜呼,也就可以彻底结束掉这场赌赛。

阿巴旺吉并没有扯断红绸。他再次下压重心,紧拽稠条,一步一步倒退,把胡三炮给拽上了悬崖。

一旁围观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永宁坝子的乡亲们很想看见大总管取胜,永宁的马帮今后就可以在茶马古道上畅行无阻,但是谁也不想真的看到,这俩人闹出人命见了血。

胡三炮用薄薄的鞋底抠住崖壁上的缺口,爬上平地,肩膀和手臂被断崖上突出的岩石磕出一道道红痕。

阿巴旺吉的唇边露出一丝傲慢:“老子不会让你掉下悬崖。我会让你看见我怎样再赢你一场,让你自己乖乖滚回德钦!”

胡三炮怒冲冲地瞪视了一眼大总管,没有吭声,咬牙扭头而去。

大喇嘛叮叮当当地转动经筒,用平静如常的声音宣布:“赌赛第一场,押加,永宁大总管取胜。双方准备第二场。”

赌赛第二场是驯牦牛。

乡民们连拖带拽,拽出两头体格健壮粗憨的野生公牦牛。牦牛力大无比,要一群壮汉用横七竖八的木杠子压住牦牛的脖颈、脊背和下腹,才能制服。两头牦牛前一天被饿了一整天,这会子各自都从湿漉漉的鼻孔里喘着粗气,眼珠子瞪出血红的蛛网,见谁就想顶翻谁。

驯服牦牛是藏地和周边甘川滇一些地方少数民族部落男子出门在外必备的技艺。出赛的男人在腰间围系上大红色的绸布腰带,吸引牦牛的视线。在驯服过程中,要想方设法用一张麻绳套索把牦牛制住,直到把牛折腾得筋疲力竭,前蹄跪倒向主人低头。在这之前如果自己被抛下牛脊背而受伤,或者牛还没有驯服呢,人先给累趴下了,就只得垂头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