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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35)

胡三炮受了些许擦伤。一群马匪伙计围着他,清洗擦药,捶打按摩。

这一场显然是要让永宁大总管率先出赛了。

大总管脾气愈加暴躁的野牦牛被众人合力放开,血红的眼球立刻瞄上了鲜艳的绸布腰带,喷着热气,四蹄撒开,朝着大总管就扑了过来。这牛足有上千斤重,蹄子在山梁梁上踏得咚咚响,让围观的人群胆战心惊。

男人飞快地侧身,腾挪闪避,躲过野牦牛的几回合冲刺。待到那只头脑简单的家伙浑身的长毛纠结汗湿,开始气息不稳地用蹄子刨地,再次向他冲来,他突然高高跃起,抓住一只牛角,顺势胯上牦牛的脊背。

“好!漂亮!!!”永宁坝子的乡亲们开始大声地鼓掌叫好。

阿巴旺吉两手死死地拽住牦牛脖颈脑后的几撮长毛,驾驭着牦牛在山梁上疯狂奔突,既要消耗牦牛的体力,又要指挥它奔跑的方向,以免牛儿发疯时不慎冲下悬崖。

牦牛脊背上那一层厚重绵实的皮毛,已然被汗水洇湿,几乎浸透了男人的裤子。他从肩头扯下套索,手臂甩开绳索,在脑顶打起唿哨。牦牛在惊恐中乱窜,随即就被套索勒住了脖颈。男人一寸一寸扯紧套索,两脚踩在牦牛的肋条上,身子几乎腾起。凶悍的牛疯狂地甩头,转圈,抖胯,颠臀,想要把身上的人抛出去。

大总管大吼一声,肩膀弓起,两条铁臂狠狠发力,扼向牛颈,想要强迫牦牛把前蹄跪倒臣服。

他手中绷得比弓弦还要紧的麻绳套索,撑不住牛头的不断挣扎,突然暴裂开来。男人没有防备,崩开的绳索一下子将他从牛背上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人群一片惊惶之声。

丹吉措脸色煞白,一颗心涌起到喉咙口,一只手抖得抓住身旁达娃的手臂,像溺水的人摽住了浮木。达娃急得跳脚叫喊起来:“阿乌当心!阿乌!!!”

阿巴旺吉被重重地抛到地上。他反应迅猛,就地一滚爬了起来。男人因为愤怒和气恼,用拳头狠狠地在地上捶出一个坑。那一头公牦牛可不容易糊弄,骤然被释放开来,立时掉转牛头,嗷呜嗷呜叫唤着,向他冲刺过来。

大总管飞身扑向另一侧,躲开牦牛的进攻。他这一扑,几乎被暴怒的牛赶到了悬崖边,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阿巴旺吉,你小心!你当心身后的悬崖啊!”丹吉措几步拨开人群冲到了前头,焦急地呼喊,生怕斗场上的大总管无暇顾及身后,误跌下乱葬崖。

大总管在喘息之间,摸到了腰上挂着的长猎刀。赌赛中允许携带一把猎刀,遇到险情危及性命时,可以用刀防身。只是一旦见了血,把牛弄死或杀伤,这场比赛也就输掉了。

男人的手从刀柄上移开。他不想把牛弄死,更不想输掉这场驯牛赌赛。

野牦牛再一次凶猛地扑来,张开的四蹄腾空而起,甚至没有给他躲闪腾挪的机会。大总管就势来了个前滚翻,以进为退,从牛腹之下的狭窄空隙间逃脱。那一头牦牛扑了个空,却收不住蹄子,骤然冲下了土坡,在悬崖边上翻滚倒腾了几个回合,卷裹起一团砂石土块,轰轰然坠下了深谷!

众人惊魂未定,只听到马匪伙计的阵营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嗷嗷的欢呼。

来旺领着手底下的一堆护卫,喳喳呼呼地跑过去:“阿匹,阿匹,您怎样了,您没受伤吧?!”

“嚎什么嚎?!”大总管一脸愠怒,脸膛憋得通红,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浮起一层暗红色的血丝。

丹吉措赶忙凑上前来,轻声安慰:“阿巴旺吉,你可还好?……只是绳索不得力,那头牦牛又太过凶悍,你别发怒,先歇一歇,总归还有下一场的,没事的。”

来旺大惊失色地看了一眼丹吉措,张口想教训他,当着大总管的面,又不敢吼出来。这新来的地位卑微的俾子,竟然敢当面直呼大总管的名讳!这人是泸沽湖畔的哪颗葱哪头蒜啊,他妈的简直是造反了!

这整条山梁上站满的人,除了大总管的死对头胡三炮和永宁尊贵的大土司胡禄达,丹吉措是第三个敢张口叫唤阿巴旺吉这四个字的人。

大总管驯了半辈子的牦牛,从来没有失过手。这样一场至关重要的赌赛,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输给一条麻绳。

另一头凶野的牦牛被放了出来。腰系红绸的胡三炮手持套索,在悬崖边与牦牛周旋,纵身跳上,勒紧绳套,驭起牦牛,在山梁上来回地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