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弱水指间沙(22)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在黑暗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心里都是那小小的柔弱的声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边趴着一个十几岁的略显病弱秀美的少年,是我的瑛昭吗?
瑛昭?我尝试着开口说话,还好除了声音有些沙哑外,还算正常。瑛昭,瑛昭,我不停的叫喊着。
他抬起头,一个俊秀的满脸泪痕的小小少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仰着尖尖的小脸儿,揉着睡眼,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涩的握紧我的手,母后。
瑛昭,谁欺负你了?
他赶紧摇摇头,眼泪也止不住的留下来。我慢慢坐起身,抱住了瑛昭,昆奴听见了我二人说话,赶紧进来请安,我摆了摆手,明早再去回禀皇帝吧。
我挥退了昆奴,将瑛昭拽到床上。给他擦干眼泪。问,瑛昭多大了。
回母后,儿臣今年十三了。
我震惊的瞪大眼睛,也许时间对我没有意义,但是我居然昏睡了六年多。我第一个想法,也是虫子们的第一个想法,当年养了一个月的兮美人……就这么毁了。
瑛昭啊,兮美人最近怎么样了?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弄得我很心虚。不久他还是老实的回答,兮美人两年前病逝了。
哦,那灵佩夫人呢?
父皇给他封了贵妃,在牡丹宫呢,去年还给儿臣添了个健康的皇弟呢。
哦,想到好多事还没来得及问。就跟瑛昭说,儿子,咱们多年未见,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我,这样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他点点头,想了半晌,说母后先问吧。
我昏迷这几年,你父皇有没有继续选美纳妃?
他点点头,有的,四年前一次,还有就是半年前一次。父皇每次选妃后,都让美人们一一来凤仪宫拜见您呢。
我眼睛一亮,点点头,示意他问问题。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认真问道,母后你昏迷这么久,不饿吗?
一个饿字让我瞬间想到了死去的兮美人,惋惜了一阵又想到了半年前入宫的美人们,还有瑛昭鲜活的小皇弟小皇妹们,摇了摇头,母后有神功护体,不饿。
我继续问,瑛昭现在有多少个皇弟皇妹啊。
他想了想,如实回答,算上瑛昭,父皇一共有六个皇子,五个公主。嗯,我点点头,不多不多,有点少啊。不够吃啊。
瑛昭摸了摸我的脸说,母后你怎么一直不曾变老呢?好多人说,您的模样跟十几年前一样一样的。
我也摸了摸脸,想了想笑道,因为我有神功护体啊,所以长生不老。
我又问,瑛昭你是太子吗?
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摸了摸自己残缺的右腿,我的三皇弟瑛铎是东宫太子。父皇很看重他。他虽然只小儿臣两岁,但是弓马骑射都比我强。
我很自然的将他搂进怀里,如果你想要,母后可以为你夺得这个天下,好吗?
他摇摇头,瑛昭有母后就足够了,瑛昭不想要别的了。而且太子殿下对儿臣很好的。
我若有所思的问,新进的美人们是不是还在福泽苑里。
瑛昭点点头说,听嬷嬷们私下里说过的,好像是。
想着新鲜的肢体,我貌似想到了办法,不自觉的开心起来。
母后你笑什么呢?
母后看到你了,就可以保护你了,母后很开心啊。
瑛昭紧紧的搂着我,小声说,母后不可以在睡着了。瑛昭害怕你又醒不过来了。
我揉着他的头发,安慰,不会的。从此以后母后都不睡觉好不好。
他沉闷了好久,问,母后,宫里有传言说你……会飞还不怕刀剑,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妖怪。
我将这小子从怀里抻出来,严肃说道,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娘的吗?再说了,我哪里像妖怪了。
他咧嘴一笑,父皇说你只是个妖孽,就像青林宫的小桃子,你们都长得很美,所以因为太美了
就会被人说是妖孽吧。祸国殃民倾国倾城不都是说的美人吗?
我也戏谑起来,那你说说,小桃子和母后,哪个更美?
当然是母后了,父皇说你是皇朝第一美人,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存在。
哦?他会这么说我?那灵佩呢?
当然是母后了啊,灵贵妃这几年变胖了也老了一些。
我感慨着,是啊,凡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容易衰老容易受伤容易死去。我才睡了一觉而已,再醒来岁月流逝红颜易老。看着已经成为少年的瑛昭,那残缺的右腿更让我不得不提升自己的修为。
我要吃美人。
吃个宫女
第二日,我笨手笨脚的帮着瑛昭穿好衣服,看他随着嬷嬷回了乾坤宫。就一直等着那人过来。碧玉梳子漫无目的的梳着头发,总感觉像是有些太安静了。想了许久才问昆奴,兰风呢,我昏迷这么久,终于醒过来了,这个奴才怎么不过来问安啊。
昆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皇帝衣带当风的走进了寝殿,将人都挥退后,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
你昏迷后,那个奴才想把你偷走带出宫去。朕把他杖毙了。
我的梳子一下子掉到地上,谁?兰风吗?
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顺着他的侧脸看过去,鬓边竟然多了很多白发。按照他的年纪来说,应该不至于吧。我的手隔着小桌碰到了他鬓角。他浑身一僵,躲了过去。
我没死,又醒过来了,你不开心吗?
他疲惫的笑了笑,无所谓了,只要你还在朕的身边,朕还能想你的时候看到你,足够了。朕本不该要的太多不是吗?这些年对朕的折磨够多了,朕心累的很。
我将手指收回来,大概明白他的无力感。毕竟他只是个凡人,还有多少年能折腾呢。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让瑛昭做太子。
他转头看了看我,抿着嘴许久,才说,瑛铎更适合做天下之主。至于瑛昭,朕会保他一世平安富贵的,你可以不用担心。
那我呢?我指了指自己。
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朕有生之年会尽力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我趴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这个人,他依旧天真。我笑道,十几年了吧,你依旧在自欺欺人吗?
你难道现在还没发现我们根不是一类人吗?你有生之年也只是我有生之年的一个零头,你死后又怎么保我怎么保瑛昭?你让我如何信你?
眼前的武明兰是皇帝是父亲是众多女人的夫君,他得到的太多了,所以他更怕失去。而我,本来无一物,也不怕失去。世上之事从来都是靠人不如靠己更自在吧。
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吧,陛下,你的肩膀不沉吗?担不起的为何还去担呢?你要明白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人能一直跟我并肩看日月。即便你是天下的主人,也不行。
沉睡多年,修为大减,很难感应到虫子们了。
我依旧红衣赤足披发银铃叮当,而他人呢,在岁月中衰老,在利益追逐中消亡。他们算计感情、权力、金钱和地位。而我只是单纯的想下一顿饭是谁,所以活得简单轻松更能长寿不是吗?
看着屋外骄阳烈日炎炎,手臂伸出去被烤的焦糊,却再也没有那个不顾一切飞扑上来的人了。杖毙吗?因为他担心我会死掉吗?简直愚蠢,平凡的人类总是藐视我的本事,蠢不可及就必死无疑。他死了,我可怎么见宜苏呢。
玩的够了,我转过身去,他早就静悄悄的躺倒床榻上睡着了。昆奴小声说,您昏迷这些年,陛下每月都来看您,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宿啊。再怎么健康的人也得熬病了。其实前段日子陛下一直病着,听说您醒来了,坚持要过来的。您就少说几句别气他了。
我点点头,的确,病人应该多休息,既然如此咱们就别打扰他了。我让昆奴找了件斗篷,迫不及待的想去福泽苑看看新上供的食物们。
福泽苑在北宫门边上,白日的盛夏烈焰冲天,除了洒扫的太监宫女还有站岗的侍卫们,其他各宫的妃嫔到是不常出来走动。顺利的进了福泽苑,昆奴要传唤管事嬷嬷。我挥了挥手,别让美人们看到我,我们找间房。这事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