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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11)+番外

邵钧心里知道是咋回事儿,但是故意没说。这种事儿说也没用,得抓证据。

他斜眼儿看着黑布鞋,哼道:“你那枕头要是睡觉不用,我给你收走?”

罗强迅速抱着枕头窜上床,睡觉去了。

七班内部小团体,瞎搞这种私刑,邵钧原本也不赞同,看不上眼。以前碰上的是怂的,你们几个能占便宜;哪天真碰上个硬点子,就全他妈歇菜了吧,还得你三爷爷给你们擦屁股。

好事儿不见光,坏事儿传千里,七班的新犯人据说是个搞幼女的王八蛋,第二天一大早,就传遍半个监区。

听说前一天夜里,管教们走后,七班几个人物,心里不忿儿,咽不下这口气,等到都睡下,又炸了一回。

班长老盛阴沉着脸,顺子和刺猬那俩人各自捂着肋骨,撑着腰,一路走得呲牙裂嘴的,一看就是,又没捞着好,没得手。

食堂里排队的人们交头接耳,个个儿义愤填膺的,都恨不得扑上去帮忙揍人。

清河监狱一大队曾经有过两个犯花案子的,都是抢劫强奸罪,据说当年在牢号里都被整得很惨,天天被逼得“开飞机”、抱马桶。还有一个大白天在库房里被人爆菊了。事后调查是谁爆的,犯人们谁都不自检也不互相揭发,异口同声说,丫是人渣,欺负过女人,活该就应该被爆。最后查不出来,只能报告监狱长说,是拿木头墩布把子给爆的,幕后黑手不详。

监狱里对花案子的人,就是这么个不能容忍的态度。

罗强穿着他那双黑布鞋,宽松的衣服,走在打饭队伍的最后,沉默着。

每个从他身边儿走过的人,都对他投过恶狠狠唾弃着、鄙夷着的目光,罗强面孔漠然,俩眼空洞洞的,像没睡醒,又像对周遭的愤慨视而不见。

前边儿人都打完了饭,轮到罗强。

罗强刚把饭盆递过去,管盛饭盛菜的值班犯人哗啦一声儿把饭桶给撤了,没好气地说:“饭盛没了,没你的!”

邵钧瞧见了,那天周建明就没盛到饭。

这人也没咋唬,冷冷地盯了那几个值班厨子一眼,拎着空饭盆儿走了,默不吭声地坐到食堂的某个角落。

黑布鞋坐着的时候跟别人都不一样。

这人不坐凳子,而是蹲着。

他静静地蹲在凳子上,嘴里咕哝着,嚼着什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一点,整个人像一座沉郁的山影,又像丛林中潜伏的一头蓄势待发的兽,或者说白了,像极了在银行门口蹲守踩点儿的一职业劫匪,怀里揣一把54,极有耐性,一动不动,静待着猎物……

邵钧挑眉盯着黑布鞋,研究了半天,有意思……

他从管教的小灶里盛了半汤半稀的一勺肉烧冬瓜,扣了俩大馒头,递给这人。

“你的。”邵钧说。

罗强没动,但是眼皮抬了抬,扫了一眼邵钧,明显很意外。

邵钧维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歪着头:“他们针对你,你自己清楚为啥。”

罗强没吭声儿,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忒么的,也饿着呢。

邵钧说:“早知道有今天,迟早要认罪伏法,当初干嘛干那种不地道的事儿?……那就不是爷们儿干的事儿,让人瞧不起。以后给咱戳起来,好好学习,努力改造,活得像个人样儿。”

“我是五六七八班的管教。以后再碰上事儿,跟我说。如果想说话,想找人谈,骨头缝儿里痒痒,或者思想上有疙瘩,直接找我谈!”

邵钧给新犯人一口饭吃,可绝对不是同情,怜悯,或者大发善心。

做管教的,就等于是养牲口的;圈里养了一大群各色各样的牲口,品种也没的挑了,赶上啥是啥,赶上大熊猫就是大熊猫,赶上草泥马就是草泥马。但是喂牲口是职责所在,三爷领这份工资的。

罗强蘸着冬瓜汤,三口两口啃完了俩大馒头——大号的那种,一个四两!

邵钧嘴巴叨叨地说个不停。

罗强抹了抹嘴唇上的菜汤,眼皮都没抬,跟面前的吧的吧批评教育他的邵钧哼道:“再给来俩。”

邵钧:“……”

罗强抬眼,用下巴示意:“馒头。”

邵钧:“……”

罗强嘴角甩出一丝轻蔑:“就你,跟他们也没区别,脑子长得就跟个馒头似的,只有瓤子,就没填馅儿。”

“还自封个‘爷’……”罗强嘴里嚼着东西,咕哝着,“你是邵三爷,老子是啥?……我看你像个‘邵三馒头’!”

就为这句话,邵钧差点儿没掏出警棍把罗强吞下去的那俩大馒头再给抠出来。

姥姥的。

你馒头!

你才是馒头呢!

……

9、他不像强奸犯 ...

那些日子,三监区一大队里的气氛,激流暗涌,人心浮动。

这么一个让人摸不清底细、又掐不着七寸的人,瘟神般的存在着,无处不见。一大队的这群人个个儿心浮气躁,皮松手痒,见天儿盯着七班的动静;七班那几个地头蛇,更是每日如坐针毡,每晚睡不安寝似的,晚上每人儿手里抱一枕头啃,琢磨着夜里炸出个什么动静儿。

屋里睡那么一家伙,能安生吗?

这天早上出完操,一群人脑门子蒸腾着热汗,围着宿舍楼旁的洗手池子,洗脸,擦汗。

洗手池子是水泥砌成一大长条的那种,两大排水龙头,一群人埋头洗,有打肥皂的,还有刷牙的。

罗强手里拎着搪瓷缸子,嘴里斜斜地叼个牙刷,表情漠然,仍然是一副爷谁都瞅不见、谁也别挡爷的道的表情。

顺子刚洗完脸,手里端了半盘水,一转头,哗啦一泼!

半盘子还带肥皂沫的,全泼罗强裤腿儿上了。

顺子忿恨地瞪了罗强一眼,走了。

顺子是个父亲,家里有女儿。他进来的时候,闺女上幼儿园,一晃几年,闺女都上小学三年级了。将心比心,他最恨搞小女孩儿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罗强的视线扫过顺子,仍然什么话都不说,埋头到水龙头下接水,拿凉水直接冲脑袋,洗掉汗水。

原本隔着几个人正在刷牙的七班那只狐狸,在人丛的缝隙里偷眼瞄了几下罗强。

胡岩抿嘴不说话,看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就近插了个队。

胡岩其实是眼睛近视,实在看不清楚,太吃亏了,于是想离近了仔细地瞅。罗强洗头时肩膀肌肉耸动,两道肩胛骨张开,缓慢地起伏,喉结处流下一滴一滴的水,更多的水沿着锁骨流进胸口。胡岩含着一嘴泡沫,有一搭无一搭地刷他的牙,斜着眼睛看……

狐狸盯着狼,有人盯着狐狸。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冷不防一只手蔫儿不唧唧往他屁股上就摸过来,还专往屁股缝大腿根儿那要紧的地方摸,摸得胡岩“嗯”了一声,泡沫差点儿咽下去,扭头怒视。

三班老癞子手下那个王豹,这屋那屋偷鸡摸狗得习惯了,隔三差五闲得就去招胡岩。这厮平日里轻蔑地管胡岩叫骚货,可是小骚货也不是谁都看得上眼的,偏不跟他,憋得这个王豹一身的火。

“讨厌!……滚你妈的蛋!”

胡岩瞪了一眼,骂得可不含糊,能混到清河监狱重刑犯监区的,没有一个含糊的。

也该着王豹这家伙倒霉,撞枪口了。他第二次从人缝儿里伸出手,摸到的就不是狐狸屁股了。

胡岩挤在罗强身边儿,罗强埋着脸认真地洗头,王豹那咸咸湿湿的一巴掌,没摸准,结结实实地摸到了罗强屁股上!

罗强蓦然抬起头,冰冷的水珠子顺着额头眉骨的棱角流淌着,啪嗒,啪嗒,掉在水泥池子里。

罗强盯着王豹:“干啥呢?”

王豹一愣,被罗强的眼神儿盯得,莫名地后脑勺升起一丛凉意。

胡岩忽然乐了,插嘴道:“活该。”

王豹不示弱地道:“我摸那骚货的腚呢。”

罗强眼神发直,冷冷地:“你丫挺的,你摸到老子的腚了。”

别说王豹没料到,胡岩没料到,三班班长老癞子没料到,就连在二十米开外闲聊抽烟的邵钧,都没料到。

讲出来已经迟了,真正事发也就那么几秒钟都不到。

王豹的几声哀嚎被生生憋进了嗓子眼儿,骨骼和肌肉撞击在水泥池子上发出一连串吭哧吭哧如同分筋错骨般骇人的闷响!

胡岩嘴里那一根带着牙膏泡沫子的牙刷,被噌地撸走。眼前的人影干脆利落以谁都没能看清楚的动作把王豹的脑袋按进水池,随之是一阵被水呛到以后剧烈的挣扎咳喘,和噗哧一声!

……

等众人醒过味儿来,邵钧提着警棍跑过来,某人脸色像猪肝一样,有气无力地跪伏在水池沿儿上,嚎出来的都不是人声儿。

胡岩的那根牙刷,头上还带着泡沫呢,狠狠地插到了这厮屁股里,从裤子洞里露出半只粉红色的牙刷把子,翘着,就跟一小截动物尾巴似的。

牢号里原先有一种整人的把戏,叫“刷洗”。怎么刷呢?就是把某个倒霉蛋按在地上,扒了裤子,拿沾湿的硬毛牙刷刮那玩意儿。挺疼,挺难受的,被整的人苦不堪言。以前那两个强奸犯,在牢号里都挨过“刷洗”。用犯人们的话讲,你丫用那玩意儿祸害过女人小孩,我们就刷洗你,每天早中晚刷你三遍,给你刷掉一层皮,让你出去以后还敢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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