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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12)+番外

罗强做的更狠。

邵钧眼明手快拨开人群,在炸出更大的骚乱之前一把撞开罗强。

邵钧是用胸膛硬硬地撞向罗强胸口,眼神凌厉:干啥呢你!

眼看着手里的警棍照着某人腮帮子抡上来了,邵钧低头一看地上趴的那位,操……

今天这事儿,如果是七班自己人内讧,如果这个周建明出手打趴下的人是顺子,或者刺猬,邵钧的警棍肯定就要砸下来,把炸刺儿的人就地撂倒。

可是周建明炸的是三班的人。

邵三爷在队里护犊子可是出了名儿的。他最不含糊。

在他们一大队,队长田正义,外带若干名管教,管理着十二个班级。几个人轮流值班,但也有具体分工,各人负责几个班的内勤内务吃喝拉撒鸡毛蒜皮。对于邵钧,七班就好比是他自家孩子,孩子们就算再顽劣,那也是亲生家养的,三爷爷养得容易吗?而三班,那是田队的嫡系部队。

大操场大庭广众之下,七班人和三班人掐架,那就好比一个大院儿里,这家孩子砸了那家的玻璃,那家孩子跟这家孩子抢冰棍,做家长的,哪能帮着别人欺负自家孩子?那不行,没这道理,咱们邵三爷的狱警行为规范管理手册里没这一条,绝对不会。

再者说,周建明虽然受狱友们排挤,这个王豹也不是省油灯,平日里招猫逗狗的劣迹多了,被老癞子罩着,没少欺负五六七八班的人。王豹这厮竟然被捅了,心邪手贱碰上了硬点子,活该,自找的,大伙吃惊之余,都没动。

也是因为监狱里不成文的江湖习气,都佩服硬的,都不敢惹横主儿。

大伙以前,没碰见过这么横的强奸犯,没见识过。

邵钧也瞧不上王豹那种人,丫也就敢骚扰个娘炮,有种儿你骚扰个横的,厉害的?

几个人把那倒霉蛋拖起来,后屁股还撅着牙刷呢,送医疗室了。

牙膏沫子里估计掺了薄荷,又凉又辣,这回彻底消毒洗肠了。那家伙叫得无比凄惨,全楼的犯人幸灾乐祸,憋着狂笑。

邵钧用手隔空点了点罗强,眼神儿和手势里透着警告。

你小子真成,真狠,手脚够利索!

后半句话当然没有表现出来:王豹也是活该,欠收拾,收拾了正好。

胡岩好像是怕管教们办人,抢着替罗强辩护:“是那家伙先摸我,他先非礼我!”

“他还非礼周建明,所以才打起来。他摸那儿,那儿,还有那儿了,他都摸了!……”

胡岩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牙刷废了,还得买新牙刷,可是心里乐坏了,特高兴。

罗强看了胡岩一眼,隐约也想乐,这人……

邵钧对罗强哼道:“他摸你那儿了,你就给人家捅牙刷?谁下回摸你脸一下,你帮人刷牙?”

罗强瞅邵钧那眼神儿,毫无畏惧,那意思像是说,邵警官,不然你试试摸老子一下,老子给你也刷刷牙!……

这事儿在一大队里又炸了,人尽皆知。

大伙后来提起这事儿来,都要窃笑着添上一句:那可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真不敢摸啊。

涉事的三班和七班,班长当时都没发话,但是老癞子憋红了脸,老盛阴沉着眼,看得出来,都很不爽。这个新来的犯人,已经严重挑战了管教的权威,威胁到牢号里壁垒分明的势力格局……

三班崽子们认为这事儿是吃了个大闷亏,还没处诉苦去。就因为事发当天恰逢田队长例行歇班,“亲爹”不在场,尼玛隔壁的邵小三儿是我们的“后爹”,我们被欺负了!三班的人一个个儿苦着脸,特别不忿。

当然,罗强也没逍遥,因为这个被禁闭了一天。

禁闭他不怕,但是邵三爷和几个管教围着,给他上了仨小时的课,思想道德行为规范监规操守,轮番念咒似的,念得罗强脑仁儿疼,最后老实了,说“你们甭念了,我下回不那样儿了,老子困了,我要回屋睡觉”。

邵钧:“还有,罚你半个月不许用牙刷。”

罗强:“……那我咋刷牙?”

邵钧:“牙膏可以用,怎么刷是你自己的事儿,你也可以不刷牙。”

罗强虎着脸,不说话了。

后来的半个月,罗强每天早上拿着一管牙膏,在众人围观之下,用手指头蘸牙膏,洗牙……

这又是邵三爷的杀手锏,治理队伍从来不用盐水皮鞭那一套,专门在这些细小的地方膈应你,一准儿让你下回长记性!

那天看热闹的人里,就只有胡岩一个人睁大眼睛盯着罗强的背影盯了很久,自言自语道:“他不是强奸犯,王豹才像强奸犯。”

刺猬不屑地说:“是不是你知道啊?管教们都说是,法院判了的,那一定是!”

胡岩说:“法院就不能判错案?”

顺子说:“这种案子,我只见过有背景有钱有势的人被法院轻判的,还没见过谁被重判!这种人都他妈该杀!”

胡岩特认真地说:“我看着就不像。以前进来的那俩,跟这个周建明,一样吗?犯花案子的人,就不是这么个脾气性格的人。”

“搞小孩儿的,其实都不算男人,那玩意儿不行,才拿小孩下手,都是阳痿,心理变态!……”

胡岩小声咕哝着,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

胡岩虽然有时候比较贱,但是这人确实心思细致,敏感,会看人,第一个就看出来。

就从那天开始,胡岩看周建明的眼神,那就不一样了,滴溜溜地,带拐弯儿的……

罗强后来说邵钧,狐狸都能看出来,你忒么长这一对吊梢儿的小猪眼,就是摆设?就是勾搭人用的?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邵三爷也不是傻的,他也觉着不对。

新来的犯人对牢里的各种把戏轻车熟路,不是头一回坐牢。更何况,把周建明押送到清河的是配八名持枪特警的装甲车。这样儿的人绝对是重犯,狠角色,而且深藏不露。

他回到办公室头一件事儿,打开电脑,进到监狱的管理系统,翻花名册。他前前后后翻了半天,把当年的名单看完,再翻前一年的,甚至翻到三年以前的。监狱内部联网的电脑名册里,没有这个“周建明”的条目。

邵钧咬着烟,头也不回地问同事:“怪了,电脑里怎么没录入周建明?”

同事不以为然:“没入?搞档案那人忘了呗。以前也经常漏人,咱给录入进去不就成了。”

忘了录了?哪就这么巧?

邵钧啃着烟卷儿,歪头盯着桌上周建明的一摞档案……

就因为这回的牙刷事件,七班牢号里着实消停了几天,没人敢冒然动这个周建明。

管教们也发现了,3709号犯人,只要没人惹他,他也不挑事儿;没人跟他说话,他能一整天不讲一句话,绝不主动搭理旁人。

只有七班班长老盛盯这个周建明的时候,眼神有点儿不对劲,眼底发红。

老盛以前也是道上混的,东北的人带过来的,跟过不少人手下,做过活儿,收过钱,也蹲过不只一次大牢。这类人都眼贼,心狠,而且手黑。他没亲自出手修理新来的犯人,并不代表他能忍下这口气,只是没找到机会。所有人都知道,周建明这事情还没算完。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快一个月过去了。

狱警的值班日程是上一天班,歇两天假;熬一个24小时连轴转,歇48小时蒙头睡。

邵钧最喜欢过这种日子,在监道里值班跟玩儿似的,下了班,更就是玩儿了。

每一回值班,混迹在三教九流乌七马八各色犯人之间,拍拍这个,教育教育那个,大爷似的。邵钧发觉,他最近时常下意识地去关注那个周建明,视线不由自主瞄着那家伙的背影就飘过去了……

这人每天在食堂里吃饭,总是蹲在凳子上的;

这人长得眉目粗重,额头、眉骨、后颈、锁骨、手背、手心,看得见的地方,一共有大大小小八块伤疤;

个子并不太高,但是肩膀很宽,胸膛厚实,眼风带刃,走在人堆里,永远是最打眼的一个;

手指比别人粗些,长些,干活儿手脚很利索,一看就是家把式出身,什么行当都干过……

在新犯队伍里培训,这人一天半就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剩下八天半蹲着看;在厂房里做工,别人一小时磨两块石头出来,这人一小时能磨出五个,剩下时间仍旧蹲在小凳子上,两眼发呆,不知道究竟想啥玩意儿,等啥呢……

罗强是在等探监呢。

10、刑法二九四

每月第一个星期天,是犯人们的大日子,只有那天家属能来探监,而且探监还得排班级日程,不是跟赶大集似的每个月你家人想来都能来。

叫到3709,罗强坐到那儿,远远地看着。罗家老大罗涌仍然穿着那身旧西装,肩膀上扛了一卷捆扎好的大厚棉被,手里提了一大兜子,又从屋外拖进来一个筐,脑门洇着汗。

哥儿俩隔着玻璃看着对方,愣了半晌,没说话,不知道还能说啥。

好多年都没在一个屋檐下住过,早已经是两路的人。再见面时,就是一个在里边儿,一个在外边儿,永远还是两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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