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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133)+番外

邵国钢从二楼候机大厅某个角落匆匆站起来,按着耳机,面色严肃铁青。

这个所谓的出国考察团确实是邵局长为他儿子一手炮制,就连监狱方面的领导都不知道局长大人要拿邵小三儿怎么个处置。

邵局长是思虑已久,心底下走投无路,只能兵行险着,想把儿子牢牢地套在手心儿里,才能有机会规劝邵钧就范,改过。考察团所有人都是邵局布置的便衣,并且提前拿走邵钧的护照及一切身份文件。飞机只要起飞,离境,邵钧一时半会儿就甭想再回来。

邵国钢打谱把这头不安分不合作的小豹子在美国圈上一阵,圈住了,勒一勒小豹子的野性,然后慢慢地动用各方攻势。邵钧一走,不在眼前,邵国钢这边再想办法对付罗强,无论使用什么路数逼罗强妥协,就方便下手得多。

邵钧把所有行李随身物品全部抛在机场,开车一路狂飙驶回清河县城。

他想要立刻回去。

他脑子里一团火烧得疼,头脑混乱,生他爸爸的气,恼火,愤慨,又极度担心罗强。

心跳得很厉害,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突然就担心罗强,怕自己不在监区的时候有人要对付罗强,罗强这会儿可能已经出事了!

公安的便衣大部队跟在后面,也蹿上高速,好几辆越野车,穷追不舍。

邵局长坐在车里,狠命地抽着烟,眼神黯淡阴郁,知道这回爷俩是要彻底翻脸了。有些事做父亲的人绝对不可能妥协,有些人他绝无法容忍。有他没老子,有老子就没他!

清河果园农场附近的半山腰上,隐蔽着两部锈迹斑斑沾染着尘土和泥浆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吉普车,没牌照。

一切接应就绪,车里的人个个眉眼锐利,神色凝重,肃杀。

寸头的年轻人脱下脏兮兮的送货工人制服,扯掉胸牌,用皮靴脚碾碎碾进泥土。

一盆水泼上头顶,浑身湿透,灰土煤渣汤子沿着脖颈胸口的筋脉血管流走,浓重的眉眼现出凌厉的光。

黎兆辉戴上墨镜,军绿色紧身背心外罩一件长风衣,迷彩裤,军靴。他嘴角紧闭,斜靠在车后,用软布一寸一寸擦拭修长冰冷的枪管,夕阳给这人在山坡上抻出一道剑一般锋利的影子。

手下的人从车窗探出头,眼神示意:“辉哥,搞定。”

黎兆辉抬起头,望着天边:“咱大哥呢?”

手下道:“跟踪器一切正常,大哥的位置在牢号里,估摸着已经准备好了。”

黎兆辉斜眯着眼,斧劈刀削般阳刚的脸被橘黄色的阳光镀出铜色光芒,面孔冰冷,抬起手,用狙击枪瞄准。

狙击镜瞄着几百米开外乡间公路上疾驰而过的一辆车,车里邵钧神色匆匆的侧影在黎兆辉枪口下划过……

黎兆辉注视着邵钧的车子缓缓开进清河监狱,那一扇号称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大铁门。

黎兆辉收枪,迅速坐进车子,打开手提电脑设备里的跟踪定位系统,再一页一页翻看电脑里的资料档案。

屏幕里闪出罗强的大头照。

手下人说:“辉哥,这人在同一条监道,是个硬茬子,绝对不好对付。”

黎兆辉说:“辉爷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先撂倒他,监道清干净,然后再收拾外墙的武警。”

黎兆辉冷冷地一动嘴角,用鼠标划上罗强的照片,点出一个大大的红叉,盖戳,“KILL”。

一页页地翻着,屏幕里闪过好几名重要人物,让黎兆辉一一打上“清除”的记号。最后现出的是一张眉清目秀嘴角微翘的脸,他停住手指。

这副照片是胡岩。

手下小弟插嘴道:“辉哥,这人也在监道?这小子他妈的精得很,上回不是故意摸你手指头认出你吗?先下手为强,点了他,省得他坏事儿。”

黎兆辉没说话,光标不停划在胡岩脸上……

这个红叉最终就没点下去。他“啪”一下合上了电脑。

八方神明齐聚清河监狱,一场惊心动魄的炸监暴动一触即发,看不见的硝烟在橙色山巅闪动。

93、第九十三章绝望的父亲

邵局长那天眼睁睁看着他儿子在他面前吼叫,飙泪,冲出大楼,头也不回,又回去郊区那旮瘩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去不返。

以邵国钢的阅历经验,对个中内情完全都不怀疑不觉蹊跷,不可能的。

父子俩常年关系不睦,邵钧在长辈面前甩脸色,发脾气,简直家常便饭,以前还有闹得更严重的,摔桌摔碗,不足为奇。邵国钢这几年一度以为,邵钧还是为了从前的心结。这孩子十四岁就没了妈妈,脾气古怪、任性一些,平时需要人哄着,宠着,让着,也是应该的。

他如今身居高位,再回首当年,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心里也觉着自己年轻时做人太硬,不懂圆滑变通,在感情上吝啬严苛,亏欠了那娘俩,尤其亏欠儿子太多父爱……邵钧小时候感情上依赖姥爷,后来又跟发小楚珣走得很近,整天往楚二少家里跑,跟楚珣的爸爸、姑姑一家子都处得很好,“叔叔”长“姑姑”短的。

儿子在他这里得不到父爱的满足,跑别人家寻找“父爱”去了?

罗老二,罗强?!

邵国钢不住地琢磨,有时候坐在安静空旷的办公室里,夹着烟,让自己完全笼罩在烟雾里,有些事情无法想象和相信。

罗老二曾经那么恨他邵局长,为什么关键时刻出手救钧钧?

罗老二又为了谁而主动向他自首?

钧钧又是为谁逃婚?不肯回家?……

邵局长两手攥得发疼,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出公安内部的档案程序。

也就是这么一天,他违规私自动用公安刑侦手段,在无线网络取证系统里,输入了他儿子的手机号码。

他以前绝少利用不上台面的功夫去对付自个儿亲儿子,他不愿意这样,没必要。可也恰恰因为这是他亲儿子,他的宝,心底一块巨大的阴影挥之不去,罗强这人极其强悍、棘手的存在,简直令他寝食难安!

那天从中午到夜里,邵局长晚饭都没吃,水都不顾上喝。他在系统里一条一条地查阅,翻看邵钧最近三年的全部隐私,一直查到深夜,目光最终牢牢锁定两年前的几条短信。

“小钧,我想你了,想得受不了。你为什么冷着我?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姓罗那家伙……”

“小钧,别跟我分,成吗,我就喜欢你了怎么着?就爱你了怎么着?你想怎么样都成,小钧……”

那一夜邵国钢就没回家,坐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宿。

他僵硬地撑在桌前,不停地抽烟,点燃的烟蒂烧到他手指。

心里难受,茫然。

堂堂邵局长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干公安的,什么幺蛾子没见识过?关键时刻不至于沉不住气、大惊小怪。

可是,不是门当户对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发小楚公子,也不是这位警校的同窗姓邹的年轻人。

是罗强。

当年邵钧才十四岁,罗强大约二十八,一个血案累累罪名昭彰的悍匪。

邵钧如今三十了,罗家老二四十四,一个被判无期穷途末路的重犯。

罗强比邵钧大十四岁。事实上,罗强比他邵局长才小十三岁,跟邵家这边两个表叔叔一般大,年纪够让邵钧叫一声“叔”。

钧钧为什么?

这孩子怎么了?

这孩子究竟为什么啊?!

……

邵国钢这个既愤怒又茫然的父亲,给人做了三十年但是做得极其失败的父亲,这几个月,去过好几趟邵钧在小县城的公寓。

他每一次去,恰好邵钧都不在。

年轻时好歹也是刑侦出身,想私潜民宅,当然不需要门钥匙。

邵国钢就半天半天地待在那二十几平米的小破公寓里,坐在沙发上,拿起邵钧堆在茶几上的书和杂志翻看,到厨房里打量陈设简单的灶台,或者站在阳台上,呆呆地眺望清河监狱的方向,难以置信,儿子宁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待在那里面,陪着那个无期犯人,也不愿意回家跟亲人一起生活。

罗老二放过的那句狠话言犹在耳。

“你的人,别落在我手心儿里。”

邵国钢如今算是领教到了,罗强这个人做事有多狠,多么不留余地。罗强没找他报复,也没有害邵钧的性命,可是这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用最恣意嚣张残酷的方式报复了他邵局长!罗强这就是生生从他心口上扯掉一块肉,抽他的筋,像是把他的命抽掉了。罗强狠狠地打击了他,拐走了他最宝贝的儿子,毁钧钧一辈子!

邵局长手里下意识地拎起个东西,是茶几上的遥控器。他捏着遥控器,几乎把东西捏碎。

他偶然按了上面的按键,电视屏幕闪现出画面。

邵局长抬眼盯着电视屏幕,眼眶迅速充血,指节作响……

邵钧租别人的房,家具都是旧的现成的,自己就带了几样简单电器,包括一台小电脑,平时闲得没事在公寓里看个碟,解闷。当然,邵钧也经常看那种带码带颜色的片子,自娱自乐。

就前些日子,邵钧又把罗强偷偷从监区里带出来过,带到租房里爽了一趟,在床上,沙发上,客厅地板上,尽情翻滚。邵钧还头一回将他珍藏的好东西拿出来跟罗强分享,神秘兮兮的。小U盘拿出来在电视里播放,罗强看得瞠目,那里边竟然全部是他在澡堂里,还有牢号床铺上,各种环境之下用各种表情,各种姿势,自我陶醉地,享受地,干那些事儿的视频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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