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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求生欲很强(30)

作者: 九秋黄叶 阅读记录

这时的胆怯来自他从小到大的敬畏。

少小的王昉贯承着与生俱来的像如今一样的不知所畏,和王执娇宠出来的不谙世事。

却没有像如今这般的尊贵无比。

宁都侯王执的发家史并无想象中的那么跌宕起伏,却也有着历来上位者所必须经历的险象环生。

腥风血雨的日子,定然是不会让王昉窥见的。可那隐瞒不住,即便只露出一丁点的痕迹,在王昉那单纯到有些单调的日子里也算是惊涛拍案,卷起千堆让人目瞪口呆的风雨。

王昉见过王执第一次发脾气也是最后一次发脾气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久远到王昉自己已然记不清自己多大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少爷,整日里被他爹带着上任走马,寸步不离。

可防得再严实也有透风的时候。

那时候的王昉尚不知道为何宫里的贵人要接他入宫。也不知为何将他锁在院子里便弃之不管。不管便不管吧,反正在哪儿都是玩。心大的王少爷一个人自娱自乐,照样快活。

待到熊熊大火汹涌地向他扑来之时,玩到忘乎所以的王少爷才发觉,天黑了,人没了。他找不到自己爹了。

接下来不过是短暂的寻爹之路罢了。王昉被人带着找到了爹,万幸万幸。

王昉找到他爹的时候,他爹已然红了眼。又饿又累的王少爷伸出手抱着他爹的大腿,想像往常那样撒个娇,万事大吉。被他爹猛得一巴掌打掉了一颗牙。

打得王少爷连哭都忘了,只呆呆地望着他爹那张劫后余生,怒杀未消的脸。

然后,“哇”的一声,孩童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宫变后的内闱。

王昉第一次觉得他爹可怕。

显然那种可怕的感觉,变成了一种印象刻在了王少爷的心底,超越了时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比如现在。在他爹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之后。

王少爷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了。

“知道了又如何?”王执停了笔,好笑地看着王昉。

这孩子总也长不大,总是幼稚得让人操心。

“你便丝毫不愧怍?”王少爷伸长脖子愤愤道。被王执瞪了眼之后,又慌忙缩了回去,怂得像一只鹌鹑。

“愧怍?”王执朗笑道。“生你愧怍还是养你愧怍?”

“…………”

“你想如何。”王昉少爷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底气,只得蔫了。

“该是我问你。你想如何?王昉?”王执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沉沉,眼睛里似乎有光,刺在他身上扎人的慌。

“你问我作甚?我说了你就能答应吗?”王昉两手一摊,察觉到王执好像心情没那么差,索性硬着头皮抵赖道。

“我答应。”王执直截了当道。“只要你敢说出来,我便答应。”

“当真?”王昉眼睛一亮。目光炯炯望着他爹。

“我答应你的事又哪里作了假?”王执静静道。“倒是你,如此任性妄为,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我要见他。”王昉叫道。

“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小时候那般顽劣?”王执苦口婆心道。

“我要见他。”王昉叫嚣道。

“这教我以后如何将大任交给你?”王执叹了口气。有些枯瘦的手随便放在桌子上,颇为疲累。

“我要见他。”王昉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道。

“见见见,让你见。”王执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袖子一挥,示意他走。

夜彻底深了。王执坐在原地喝茶,看着王昉走时替他掩住的门,久久无语。

 “不到黄河心不死。总要让你见见你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少爷又要搞事情了。

第28章 无果

夏天的暑气蒸人,赵礼被早早安排去了行宫避暑。被人拿捏在手里,便是想大展宏图的君王也总有理由被送离皇宫。

“这回又是何事?”御撵行在官道上,车队一路迤逦,明黄色的帘子一摆一摆,晃得赵礼眼晕,颇有些烦躁。

“听说修整宫墙。”余弃骑着马,跟着御撵,无奈道。

为了修整宫墙,要让主人去避暑,怕是也只有赵礼愿意受这窝囊气。余弃无声撇撇嘴,明知道又是受欺负了,却是不敢多言。

四周王执耳目不知凡几。他还没有要自己找死的勇气。

京郊的行宫并不太远。只是整个坐落在山里,伏在山间,确实凉爽宜人。可天干地燥的,再怎么凉也凉不到人心坎里去。

赵礼敛着眉下车的时候,连人都没踩。袖子一甩,绷着脸大跨步了走了出去。

“今儿怎么脾气那么大?”余弃摸摸鼻子,暗忖一声,连忙跟了上去。比身旁的总管太监都殷勤。

“江南递了折子,朕还没看就被宁都侯驳了回去,方想召人,便被安排到了这儿。”赵礼深吸口气,被余弃扶着,压低声音说道。

“江南缺水,地方官上折子请挖渠灌溉,眼看粮食抽穗,这时候没水,秋收指定没多少收成。”余弃扶他入了大门脚步匆匆,后边一排人跟着个个耳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便是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战事方休,国库吃紧。”赵礼想了想,皱着眉道。

“北戎出了内乱,他那时候速战速决,没吃多少粮饷。”余弃一挥手,内侍们便守在门口。迎着赵礼进了书房。

“到底还剩多少?”赵礼有些不耐烦,坐在了椅子上,脸色沉郁。

“六部里,户部和兵部被抓的最紧,您又不是不知道。户部尚书连给您都没上过折子。何况是给我哥?消息从哪儿来?”四下没人,余弃索性坐在地上一摊手,无奈道。

“便不能让王执批?”赵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他今天是怒急了。知道王执不将他放在眼里,却原来如此嚣张。说将他囚这儿,他就只能乖乖地来。

“国库空虚。”余弃叹了口气。“连属下都知道他会怎么说,陛下,您今天怎么了?”

屋里放了冰块,沁着丝丝冷意混着窗边的荷香让赵礼理智暂且回笼,手撑在桌上猛地站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再颓然坐下。

“今儿被他气急了。”赵礼垂着眼睑,有些有气无力道。“他这是在敲打咱们。”

“咱们?”余弃腿一笼,猛地绷紧,蹦起来挑着眉。“咱们又哪里惹他了?”

自打陛下回京之后,他们战战兢兢,比鹌鹑还鹌鹑。生怕这位阴晴不定,想起来找他们事情。

虽然理智上不该找他们麻烦的。人是他家公子带回来的。可谁也不愿意被算计不是?况且,赶在他回京的时候才回来,乖顺的态度十足,简直一丁点的野心都没。

他还能找什么麻烦?

“不是咱们。是我。”赵礼紧紧握拳,眼睫毛眨了眨,回复了理智,语气淡淡道。“前几日他来找朕,言里言外都是让朕斟酌斟酌。”

“斟酌什么?”余弃一愣。“他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斟酌?”

话还未说完,门外有人敲了三声门。

余弃一皱眉,赶忙起了身,退在门口,低眉颔首站好。赵礼倒是不慌不忙,随手翻开桌案上一本书,垂眼细细看。

内侍们便进了门来,对着余弃轻轻点点头。随后倒茶的倒茶,打扇的打扇,一副进来已久的样子。

余容当初花了不知多少气力才悄无声息地将身边人全换成自己的,如今裨益甚大,尚且能给赵礼一丝喘息机会。

没过多久,王执便背着手而来。墨绫立领玄丝腰带闪着光,大步一迈,比赵礼还要威风。

“不知宁都侯来这儿是为何?”赵礼眼皮轻抬,阴阳怪气道。

谁知宁都侯并不理他。而是身子一让,一扫屋内,冷声笑笑。转头对人道。“臣便不介绍了。不过,这主政荒谬,恐天下也会横议非常。劝陛下还是贵于名行的好。”

赵礼这才看到来的不止王执。门外王昉一袭群青色的长袍,正在对他笑,蓝到比天还要灿烂的颜色亮得惹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