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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道不通(60)+番外

S看见她的表情,忽然间如遭雷击:“小G他——”

G姐姐怔了怔,立即摇头:“他没事。”

S的脸上显回了几分血色。姐姐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那小子运气好,子弹没打中,只扎进了几片碎玻璃。剩下的都是擦伤和瘀伤,养两天就好了。但他被注射的那个药……有兴奋剂成分,现在药效过了,得昏睡一段时间。”

S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点,又问:“小J——那个人质呢?”

“她的情况严重些,伤到了内脏。现在还在手术室,但没有生命危险。等她出来以后,小G和她都要被转移到另一家医院。”姐姐没说原因,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刚刚从那样一场噩梦中逃出来,此时当然离危险的中心越远越好。

S微垂下头,没再问自家兄长的情形,只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姐姐目注着他,表情有些复杂。她被姐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一刻才听说这个近乎胡闹的任务,当即勃然大怒地追了过来。在医院楼下遇到守在那里的一组,问清了G的计划之后,姐姐绝望得都快笑出来了——跳楼?气垫?这是哪门子电影脚本?!

她甚至做好了替G收尸的最坏准备,却见证了计划成功。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上天偏心眼。但姐姐心里清楚,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对于这个害得G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却又救了G一命的男人,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了。听过S与兄长的电话之后,她对他的遭遇已经能猜测出大概。想到同样是家中幼子,G被如此关心着支持着,面前之人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姐姐叹了口气,对他终究还是恨不起来。

“我先回警局报到了。”她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将手里的东西递向S,“这个,本来是小G托他姐夫转交给你的。”

******

G从极不安稳的睡眠中挣脱出来,一时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下一秒,全身的痛楚都被唤醒了,G疼得龇了一下牙,暂时消失的记忆纷纷回巢。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即使是最荒诞讽刺的小说里,也未必会出现那样的情节。四肢灌了铅般沉重,G仰面躺在原地,意识越清醒,胸腹间灼烧的屈辱感就越清晰。一幕幕的记忆如同万蚁咬噬,昏迷之前那股撕碎那个男人的疯狂冲动又回来了。G胸口起伏,自虐般绷紧了全身肌肉,感受着每一处伤口传来的疼痛。

四下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间透进一点灯光。鼻端钻进消毒药水的气味,提醒他这里是医院。时间应该是午夜,万籁俱寂。这时G突然意识到旁边有人。

S坐在几步开外的轮椅上,低头看着什么,侧脸映着微弱的冷光。G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一眼认出了自己的手机。

那是自己临行前交给姐夫的,里面存着几张自己偷拍的S的照片,还有那份偷录的音频。他那段时间天天研究S的语气,多少有点做贼心虚,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向S坦白。原想着万一自己有去无回,就用这种方式忏悔吧。此外还存着一封写给S的遗言。

那遗言很短。G本来写了不少未曾说出口的情话,转念一想又都删了。死都死了,又何必徒增牵挂。最后剩下的只是寥寥数语,请S忘了过去,照顾好自己。他怕S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又加了一句:“迄今为止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我自愿,我很感激能和你相遇,直到最后也没留下任何后悔或遗憾。”

那当然是一句谎话。

怎么可能没有后悔呢?他太后悔自己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好S;甚至不够成熟,带给S的永远是痛苦多于快乐。在迈进那间地狱般的病房的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恨自己的平凡与无能。如果当时死了,或许还有几分壮烈,如今这又算什么?自告奋勇去救人,人倒是救出了,却是从耻辱的泥潭里爬出来的……

更可怕的是,还被S听到了全过程。

G情绪激荡,望着S萧索的剪影,一时间竟提不起勇气出声唤他。过了许久G才惊觉,S仍在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从头到尾,他丝毫没有移动过,也不知道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多久了。

心头涌起了一丝不安,G张了张嘴:“S。”

S没有反应,恍若未闻。

G的心一沉,提高了音量又唤了一声“S?”

这次S终于动了动,极缓慢地回过头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器。借着手机的光,G看清了他的脸。S牵了牵唇角,像是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却没有成功。

G猛然坐起,挣扎着下床扑到他身前,劈手夺过那只手机。S的手冷得骇人,G将他揽向自己,但觉他整个人都是冷的,好似从里到外都冻僵了。G抖着手将手机伸到他面前:“删掉了,你看,已经删掉了……”

S直挺挺地坐着,半晌,将耳朵贴到G的胸口,轻轻吁了口气。

G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他像哄孩子那样轻拍着S的后背,四周安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S慢慢抬手推他:“回床上去躺着,别着凉了。”

“这话由该我来说。”G俯身搀起他,“一起上来。”

他们面对面地躺在被窝里,G仍是抱着S,感觉到对方在自己怀中渐渐回暖。直到此时,他还没有风波已经过去的真切感受。也不只是为了安慰对方还是自己,G低下头去吻上S的双唇,轻柔地摩挲着。S的呼吸乱了几分,却迟迟没做出回应。G睁开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不知怎地,他能想象出S紧闭的双眼。胸口刚刚一热,转瞬又冷了下来。他松开S,低声说:“对不起。”

S没作声。

“对不起,”G又重复了一遍,心中煎熬,“弄得这么狼狈,还害你担心了。J小姐也……”

S依旧没回答,却翻了个身,拿背脊对着他。

G愣了一下。这是S第一次对他表现出类似于不满的情绪。虽然他一直隐隐期待S能对自己坦诚些,但现在显然不是最佳时机。一边猜测着S生气的理由,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转开,回忆起了那个腥风血雨的电话。S的那些话语,有几分真心?

“我……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G看着S模糊的背影,认真做检讨,“如果一开始就跟你商量,也许能想出更稳妥的计划。我不自量力,还一厢情愿地想把你隔离在危险之外,其实是低估了你……”

“……”

S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开口,然而当G凝神去听,他又沉默了。G等了片刻,忍不住又道:“你骂我几句,好不好?这样憋着会憋坏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G错愕地睁大眼,他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发火都发得如此踌躇。S的声音分明是隐含怒气的,却被不知名的枷锁牢牢困在体内,不得出路。这副模样,就好像他早已忘了如何发泄情绪,甚至是发表观点。G一阵心酸:“想到什么就直接抛出来,我全都接受。”

S叹了口气:“……明天再说吧。”

G只得妥协。并不宽大的病床,两人各睡一边,气氛消沉。

******

“你姐夫跟上司开过会了。对方背后的势力太大,不能抓也不能审,只能在病房里调查。”

翌日一早,过来探伤的G姐姐开门见山地说。

“反正以他现在的状况也出不了病房了,你姐夫会守在那里,一直‘调查’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你们只要别再自己送上门,就不会有危险。”

“我明白了。”

“真明白了?”

“……”

姐姐铁青着脸剜了他一眼:“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算你命大,还没褪一层皮就逃出来了。再敢寻思什么报复,老娘先打断你的腿!”

“我不会做蠢事的。”

“脑子里想也不行!”

“……知道了。”

G自知理亏,说得低声下气,“姐,多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