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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48)+番外

沐青霜眉梢疑惑轻扬,无声向外指了指车帘。

贺征点点头。

于是沐青霜没再多问,自觉抱着长刀端坐在一旁,易容过后的小脸严肃板正,活脱脱就是个少年护卫的模样。

亥时人定,城门早已下钥。

负责看守城门的仍旧是利州军循化营的人,属令子都管辖。只是关卡前的两名卫哨旁边却多出个着朔南王府戎装的人。

沐家马车的车帘上都会挂一根燕尾翎,利州人都知道。

见是沐家的马车,两名卫哨士兵相互对视一眼,又看看身旁那个朔南王府的人,一时没敢动弹。

那人手执长枪迎到马车前来,向坐在车夫旁边的护卫低声问了一句“是哪位要出城?可有贺将军手令”。

那护卫没应声,沉默地自外打起车帘。

见是贺征本人,那人愣了愣,赶忙行了礼:“贺将军前日回循化城时是骑马,如今出城却改乘马车,可是身体有恙?”

“冬日天寒,旧伤复发,”贺征淡掀眼帘看向他,“承蒙汾阳郡主关照,已请了名医在钦州王府内等候。王府那头没派人通知你?”

“回贺将军,王府那头的信鸽昨日清晨就到了,只是末将没想到贺将军会星夜启程。不耽误您了,请。”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朝车内打量,见里头除了贺征之外就只另一名少年护卫,便恭敬地向贺征告了罪,安静地将车帘放下退开。

****

出了循化城后,马车大摇大摆地走在官道上。

沐青霜背靠着车壁坐在长椅上,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坐榻上的贺征。

贺征将盖在身上的大氅掀到一边,规规矩矩坐正:“你……坐上来说吧?”

长椅的面上虽加了软垫,但肯定不会比坐榻舒适的。

这一路去钦州百余里,自不可能“夕发朝至”,沐青霜也不与他矫情客气,站起来踢掉鞋子上了软榻,盘腿坐到了他对面。

她想问的事太多,一时竟不知要先提哪桩。

贺征无端端清了清嗓子,眼神莫名心虚。

“赵旻,先说赵旻的事,”沐青霜将双臂环在胸前,横眉冷对,“我家外头都是赵旻的人?方才城门口的那人也是?”

“只有咱们家附近是赵旻的人,方才城门口那人是朔南王的亲信。”

贺征不动声色地觑了她一眼,见“咱们家”这个说法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忍不住就悄悄扬起了唇角。

“此次沐伯父那桩事云里雾里,谁也说不出准话,朔南王拿着也难办,所以对外才一直没有声张。”贺征接着道。

这二十年来,沐家虽未在最初就直接向中原战场投入兵力,却尽全力稳住了利州这后方基石,使利州持续为前线输送粮草、战马甚至兵源,还收留了大量中原流民与豪绅避难,这是路人皆知的事。

眼下赵诚铭毕竟未正式登上龙座,如非铁证如山就贸然出手动了沐家,终归会给人一种“兔死狗烹”的印象。他还是要点面子名声的,不至于这么莽撞。

“我知道的事情将大哥扣在朔南王府是汾阳郡主的主意。渡江之战后,赵诚铭收到沐伯父临阵脱逃的消息,命人将沐伯父羁押在朔南王府,当时却并没有打算对大哥做什么。大哥就提出要回利州。”

贺征顿了顿,与沐青霜四目相对。

沐青霜了然轻笑,扶额一声长叹:“傻子都知道,那时只要一放他回来,他八成就会带兵反了朔南王府啊……”

自家亲爹突然背着污名被关了起来,又不让旁人探视,沐青演自然是要发疯的。

那种时候,若沐青演回来振臂一呼,沐青霜肯定也是沉不住气的。

“真是多谢汾阳郡主,救了沐青演也救了沐家,”沐青霜有些后怕地吐了一口气,“可这和赵旻有什么关系?”

贺征眸心沉了沉,语气透出点淡淡戾气:“朔南王并不想就此置沐家于死地,汾阳郡主也想保全沐家。但赵旻似乎不这么想。”

赵诚铭同意了由贺征回来暂代利州、监管沐家;赵絮扣下盛怒中的沐青演,避免了他被怒气蒙蔽理智贸然起兵造反,这都是在给沐家留余地。

而赵旻却暗中派了人跟进循化,意图不明。

“他或许是想暗中挑动什么事,让沐家沉不住气做点什么出格的事,这样一来,若最后三司会审下来沐伯父的罪名坐不实,他便可以拿循化这头的事做文章,”贺征补充道,“你这性子本来就是激不得的,我怕你要上了人家的套,就一直没让你知道。”

对他的分析,沐青霜是认同的,不过她有另一个疑问:“那你为何一直没告诉我,赵旻也搅和在这事里?”

贺征抿唇撇开脸,瞪着车壁上的花纹,满身写着“我不是很想说”。

沐青霜倏地倾身靠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说!”

贺征以余光淡淡瞥了撇揪住自己衣领的纤细手指,耳廓被她忽然靠近的气息染了个透骨红。

好半晌后,他才用一种酸不拉几的语气道:“听说,我只是听说啊,不一定是真的。”

“管你蒸的煮的,再磨磨唧唧我打人了啊!”沐青霜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据说,赵旻放过话,只要你答应……,他愿帮着保沐家。”

不知为何,贺征说话间莫名吞了几个字。

沐青霜放开他,疑惑地皱眉:“答应什么?”

“答应……他的求亲。”这四个字贺征说得飞快,仿佛生怕被她听清楚了似的。

沐青霜眉头皱得更紧,若有所思地拿手指轻点着自己的下巴,缓缓靠向身后的车壁。

见她似乎认真在考虑这个可行性,贺征急得简直要上火:“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沐青霜当然不是在考虑“要不要答应赵旻”这种荒唐的事,她只是在思索赵旻的动机而已。

眼见贺征急得跟什么似的,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忿忿的恶意,抬眸冷笑:“沐家人的婚事向来由着自己的心意,连我爹我大哥都不会管我要选谁。所以,我要不要考虑别人的求亲,关你什么事?贺二哥。”

这一声泾渭分明的“贺二哥”,浑似一把冰刀将贺征的胸腔捅个对穿。又冷又疼。

他低垂的长睫颤了几颤,沉默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沐青霜看着他那副受伤不敢叫疼的模样,却并没有太多“大仇得报”的解气之感。

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

良久后,沐青霜突然伸长腿踢了踢他。

贺征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嗯?”耳尖悄悄开始发烫,慢慢烫向脖颈。

好在沐青霜是垂着眼帘的,并没有看到他这副模样:“先前你对城门口那人说你旧伤复发,不是真的吧?”

“不是,怎么会。”贺征应得很快。

沐青霜“哦”了一声,没再与他说话,兀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脑中想着许多事。

马蹄哒哒踏在官道上,一路向夜色更深处奔去。

第36章

冬日深更,霜雪寒宵。

在车夫的鞭鞭急催下,两匹马儿扬蹄疾驰在夜色中。空无一人的官道上,车头马灯如孤星烁烁。

车厢内的二人已沉默了将近半个时辰。

车厢的角落里有被固定在地面的仙人承露灯台,长烛的光透过灯罩迤逦而出,明亮柔和、温暖沉默,似许多欲说还休的绵长心事。

闭目沉思的沐青霜忽然睁开眼,意外将对面那个一直盯着她发怔的人逮个正着。

贺征被惊到,倏地收回目光敛睫垂眸,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讪讪轻咳两声,颊边浮起一抹暗红。

与年少时他偷偷瞧着她恍神,却猝不及防被她逮住时的神情举动别无二致。

若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是十五岁的沐青霜,此刻必定已笑意蜜甜地红着脸,扑身过去得寸进尺地缠人了。

可惜,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是今日恰恰好二十岁的沐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