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域凌烟(79)
“你还是放不下他，对吗？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把他捉来，让他陪你一辈子。”
至少还可以陪你走上最后一程，哪怕……哪怕不惜杀了他，让他与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你站住！够了，真的够了。”颜毅一把抓住站起来的隐寒。
“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我只怕我，是再也还不清你了。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就因我结束，好吗？”颜毅用着祈求的目光和语气。
说着说着颜毅就把手松开了，脚尖、脚跟，然后整个人都向空中升去。
隐寒惊愕的看着颜毅被一团金光包围。“你要干什么？！”
转眼之间，那个满脸皱纹，白发披散的颜毅，变回了初次见面时的样子。“寒儿，你听着，别难过。以我不知的几日换你三月，我心甘情愿。但我的内丹只能延缓你体内毒素，三月之后，会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听我一句劝，放下这一切吧，去走属于你自己的道。替我照顾好我的女儿，当是替我还了他父亲的救命之恩。”
说完隐寒便慢慢消失在空中，隐寒想要动用自身灵力腾空去阻止人，奈何只要一驱动灵力，便如万虫钻心一般的疼。只得疼到单膝跪地的看着颜毅消失在自己面前。渐渐消失的人形，最后化成了一颗狐狸的内丹，如粉末倾泻，纷纷进入了隐寒身上。
空气中，飘荡着颜毅最后的离别。
“寒儿，这辈子……是师父害了你。下辈子，若你再遇见我，请你一定要记得躲开。我怕，我这一世欠你的太多，连下辈子也是还不清了。”
“下辈子，做鬼也好，做妖也罢，哪怕是灰飞烟灭，不复存在，我也再不想做人……”
隐寒为了颜毅什么样的毒没有去研究，什么样的药没有去采过。自己深谙药理，如果说九尾蚀骨散，必须要以足够高的修为换命，那么，玄冰散灵则是仙神散灵也解不了的奇毒。可颜毅偏偏就那么傻，明知没有结果，还要牺牲自己。这辈子，都在为别人着想。换来的，确是世人的一句句妖精。
隐寒脸上再无表情，就坐在地上。一直望着颜毅消失的地方，一直望着……
“师父！我不需要你还我什么！你不欠我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几日之后的冷月，收到了纪慕臣的飞鸽传书。信上向人言明，颜毅为了救中毒的隐寒已经魂飞魄散，纪慕臣找到了隐寒，并且还将隐寒具体地址一起告诉了冷月。
当即，冷月便收拾行礼，御剑去了纪慕臣说的地方。
当冷月再见到隐寒的那一刻，多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多想跑过去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想他。告诉他，是你，给我活下去的理由。是你，让我相信人世间还有誓言。是你，让我坠落无尽深渊。从来不曾后悔，因为遇见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这一世，不管是诺言还是谎言，我都愿意陪你愿赌服输。只是，这一次，请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愿倾我一世，与你一起共渡长安。
隐寒呢，看到冷月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像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怒不喜的看着人，也许该来的总会来吧。
“月儿，你也长大了，不该被我束缚。你走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诛星？诛心
这层纸糊的窗户，你还是要捅破吗？我也多想听听你的苦衷是什么。
“师父当初既已收下我，为何又要舍下我？”
隐寒不冷不淡。执着的都化为云烟了，还有什么可以再让人心动的？
“缘份。收下你，是因为你的真诚，你的依赖打动了我。放下你，是因为你未来的路还广，你的人生还很漫长。”
冷月看着隐寒，替他把不敢说，不肯说的话，一一道了出来。
“当初，师父收下我，是因为九华决。如今，放下我，怕是因为颜毅再也无药可救了吧。打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隐寒惊讶的看向冷月，是怒，亦是失望。
“那你呢？你敢说，你至始至终，对我都不曾有过一句谎话。”
冷月被那眼神看得不知所措，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不解释？你又谎话，我也有过……
“我……我……”
隐寒知道冷月心中自明，没有谁可以不谎不骗一辈子。继续对着冷月说道。
“在你指着别人的时候，你似乎忘记了有多少手指，是对着自己的。”
冷月觉得隐寒是在咄咄逼人了，明明自己有错，还可以那样问心无愧的看着自己。冷月摇着头，提高一个音调的对人说。
“可三师兄和五哥的真相，你不该利用我！”
隐寒瞥过人，何时也学会与人比声高，论输赢了吗？看着那片深蓝的天，声线平稳。
“我没有利用你，对你全都是出自真心。在我这里，你的感情就是无奈。在你那里，我的感情就成了欺骗？”
就只这样的风轻云淡，就是这样的与世无争。就是你这样的面具之下，我才完全的相信你。冷月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对着人便吼了起来。
“那松石村呢？！你不该骗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师父……你竟然杀了我的全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不杀了我。”
原来如此。
隐寒淡淡一笑，原来所有的关键都在这里。隐寒负手在站冷月的对面，依旧是平稳的回答。
“我没有杀害任何一个松石村的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
冷月右手在身前横向一移动，奕无痕拿给冷月的东西便出现在面前。
隐寒只稍稍晃过一眼，便知道那是什么。既然不信，说什么都是多余。
“看来，还真是瞒不住。行，我认。”隐寒做出一副被人看穿的样子，懒惫的回答。
冷月顺手就将奕无痕的东西扔向空中，一掌就化为灰烬。眼眶红红的，从怀里掏出匕首。
“父母之仇，不能不报。师父收留之恩，不能不顾。你说你会护我一世，可我这一世的大风大浪，全是你给我的！”
隐寒自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匕首就是诛星，嗤笑着问人。
“月儿，你杀得了我吗？”即便自己现在身中奇毒，以颜毅内丹恢复的六层功力，冷月也不会是自己对手。
冷月也笑了。到现在，你都还是不懂我。
“我不杀你，我要离开你。”
隐寒喉结上下一动，良久，叹息的说道。“也好，从此，北漠十域，你我再不是师徒。”
看着隐寒的脸，冷月流着泪，嘴上挂着一丝微笑。一把将匕首插进自己心里间，然后又抽出匕首扔在地上。
隐寒本想去阻止，刚想伸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毫无犹豫。既然你要拿伤害自己，来与我决裂，那我隐寒亦是无话可说。
冷月右手捂着心房，那血便从指尖溢出，任凭冷月怎样按，也止不住往外趟。一身不停直冒的冷汗，嘴唇泛白，紧紧的皱着眉头，拖着步子，与隐寒插肩而过。
诛星？诛心吧。
隐寒看着地上的匕首，鲜血沾满那亮晃晃的刀刃。隐寒嫌它实在是太过碍眼，便一脚踢开，径直往前回去了。
没走多远的冷月，便御剑而回，捂着捂着，冷月干脆放开手，血也任由它流着。疾风中，那血从身体脱离，一滴滴，纷纷向后飞去。如果就此结束了，那就当是自己，还了当初的救命之恩。
很快，就在快要回到象山水榭的小竹屋时，冷月降落在小山坡上。眨着泪眼，哽咽又失落。
“师父，为什么当初，你给了我一个那么完美的家，却又偏偏是你毁了它。”
一句话，刚说完，整个人便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仰面倒下去的那一刻，冷月发现，这里的天空好美。也许自己很快就可以再见到爹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