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域凌烟(80)
冷月刚倒下一会,随后的纪慕臣便赶到了。
原来,回去之后,隐寒在纪慕臣的炮语连珠下,不耐烦的将事情告诉了纪慕臣。纪慕臣听后,一心催赶着隐寒赶快来追人,可见那隐寒固执得就跟什么一样,硬是纹丝不动。没有办法,纪慕臣只好独自一人来寻。
“失血过多,还敢强行御剑,你这丫头是不要命了吗?”纪慕臣歪头看着那道深深的伤口,直摇头。
“如若没有得到,怎会体验失去的痛苦。你与你师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以为是得到,都偏偏被所在乎的人,折腾得死去活来。还是我好,看破了,自然就不想得到了。”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替人封了穴道,止住血。然后将人打横抱起,往竹屋走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面具之下
“你醒了?”
冷月睁开眼就看到纪慕臣,立马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纪慕臣?你来这里做什么。”冷月带着几分调侃,几分玩味的问着。
纪慕臣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赶来的初衷,于是替人解释道。“月儿,你爹娘不是你师父杀的。他是爱他师父,为了让她……”
冷月直接打断对话,又接着他的词继续往下说。
“为了让她什么,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是为了让她爱上自己吧。”
纪慕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冷月说的都是事实。想了一会,打算从其他地方打开突破口。
“他想尽一切办法,也做了一些不得已的事。可是当天他赶到松石村时,那里就已经全是死人了。”
背靠在床头,一脚放在床上,手又搭在另一立起的腿上。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连冷月都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那个齐嫣然。若非要用一字来形容,那便是妖吧。
“哼~ ”冷月轻笑一声。“是吗?如果他不是心存愧疚,那他又为什么要破了誓言的收留我。”
纪慕臣觉得自己平素不正经惯了,如今见了冷月这个模样,一点也生不出好感,反而是皱着眉头。
“那是因为……松石村的消息被傅衡盗走,他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你的全村。”
冷月一听这样的解释,突然又认真起来。
“既已知道消息走漏,为何不去阻止,又为什么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谁背叛了凌烟,他怕打草惊蛇。原本是想借着这消息,就可以抓出内奸。没想到,不但一无所获还……”纪慕臣是努力想要将人劝回。
冷月被纪慕臣的一席话激怒,再一次将人的话打断。
“还害死了那么多人!对吗?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就算你不念凌烟之情,那你不顾从前的救命之恩了吗?”纪慕臣抓住最后的一丝希望问人。
冷月垂下眸子,眼里闪着泪花,就是不肯让它留下。
“从前?从前我就是傻。你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后来我信着信着就糊涂了。我分不清,熟为真,熟为假?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真的话里,却句句透着谎言?”
说着说着,冷月竟然笑了起来。张开双手,一身轻松、豪放的样子。
“你放眼整个北漠看看,有多少人不是开头心思单纯,最后满是心机。能一路善良走到底的,那都是茶楼里骗人的戏文罢了,我是冷月,不是你们眼里单纯的傻子!”
纪慕臣摇头,没救了。隐寒疯了,这冷月也疯了。
“我没有骗你!”
冷月强撑着身体,从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到纪慕臣身前。“当年的人,全都死了。死无对证的话,你自然讲得是随心所欲。纪慕臣,以后……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杀了你。”
纪慕臣被人逼到门上,撞得“哐当”一声,回头一看,自己都已经到门槛了。只得怒叫一声。“月儿……!”
冷月扭头,看向外面。
“我早就不是什么月儿了!从他说要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是月儿了!初心不负?初心亦是不复!我叫冷、月!”
“好,好得很!我只问你一句,问完,不用你赶我,我也会走。”
纪慕臣理了理衣服。“你这样对你师父,真是你出自你本心?”
“以前,不管我和师父闹多少矛盾,心,始终在一起。现在,我倒是真不知道了。”冷月说完转身就向床边走去。
纪慕臣点头。
“好,你俩一个比一个倔。我只愿,你们都别后悔。”纪慕臣大步而去。
“师父,你亦不再是什么师父了,也算不得是我什么师父。我的一身修为,皆是五哥所授。我的北漠江湖,也是因为五哥而开启。当初,我就是贪念你那那一点点温暖,贪念你那一句句月儿。我们同样痴迷于那表面的关怀,也同样被那些称呼所怜悯,才会落得如今地步。求仁得仁,付无怨怼。这么多人中,能护得初心,守得始终的,怕也只有云晔一人了。”
这一次,到底是我输了,我一直拿你对我的关心,作为我全世界的赌注。只是没想到,我输了一个你,便输了我的全世界。
世间纷繁,林林总总,因果循环。
曾经的隐寒,觉得颜毅是此生必爱,可以舍生忘死。
曾经的云晔,觉得世间充满谎言,唯有三哥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曾经的翎华,觉得冷月是北漠十域,耀眼的光芒,善良,美丽。
曾经的言牧,觉得暗影是个随心所欲的地方,不惟牢笼,只愿自由。
曾经的沈篱,觉得凌烟是个与世无争的家,能给月儿带去的是天下最幸福的时光。
曾经的唯喏,觉得自己就是天上的小太阳,可以无忧无虑的永远照亮在她的人生之中。
生活在北漠十域上的人,都有一个面具,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面具之下,竟然会是如此不堪。
第一百一十九章 羡临渊之役
“月儿长大了,该换我护在身前。就算人去荒芜,我只手中剑,也只护你一人万世千年。就算世界与你相悖,我执手中剑,捍你矢志不渝。就算漫天疑云,我执手中剑,卫你信仰不倒。”
“是你让我去相信,凭什么到了现在,你却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爱到一半你退出,信到最后你舍弃。你告诉我,我究竟在你的生命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我不怕你离我而去,我也不怕你冷眼不语,我只怕,我在你的世界里,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位置。”
“师父,月儿看不懂你,却又想靠近你。这是不是一种很没有意义的挣扎?”
……
……
……
这些片段,每一天都会重复着进入冷月的梦里。醒来,便又会强迫自己去忘记它。最后越是强迫,越是会想。
酿着自己的酒,看着自己亲手在院里种下的树,听着偶来的侠客的江湖趣事。花来花去,枫叶再红。冷月试着冷静下来,不再去抗拒那些画面和回忆。渐渐的便发现,只要自己过得快乐,又何必在乎身处何地,身边几人呢。
“如果说,那一天遇见师父是个意外,那么后来所有的故事,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为了这个梦,我曾经不愿醒来。如果说,我所有的蓄谋已久,都只是为了快乐。那么快乐就等于梦里的你我。如果说乾坤可以颠倒,我希望那一天,我只是睡着了。事实而非,反向而行,无数的不见,只是为了换取在乎感。口是心非的我,已然眷念不舍。当真正放下你时,却发现,你早已刻在了我的生命里,再也挥之不去……”
那一天以后,冷月终于发现,很多东西不是自己想忘,就能忘记的。记忆没了,事物还在,事物没了,记忆犹存。来来回回的晃悠,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抱有幻想的人,只配失望。既然醒了,就绝不会再醉。
冷月以为自己会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完下辈子,偏偏遇见了被暗影追杀的沐岚瑾。救下重伤的沐岚瑾后,才知道云晔在江湖十域广布消息,在羡临渊约战奕无痕。沐岚瑾心知云晔必败无疑,于是在临死前,将自己一身修为尽数渡给冷月,并拜托冷月定要相助云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