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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谈罪之翎雀谈(16)

作者: Illuminious 阅读记录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洗云自是不放在心上,贺临却听进去了。

林兮溪身上的疑团很多,可每一个疑团揭开的时候,都让他更向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靠拢几分。

凭那孩子的出身,成为尽书先生的学生根本不足为奇;那孩子也有跟林兮溪一模一样的爱钻桌底的小怪癖;那孩子也是住在长阳城中的;那孩子也有这么一双溜圆的漆黑的眼睛;那孩子……长大了应当是会来找他的。

洗云转向贺临,“既然是尽书的学生,放在《翎雀谈》是不是太可惜了?不如让他来《醒世言》,最近正缺人手。”

回过神的贺临闻言也只是耸耸肩,无所谓道:“《醒世言》哪里是他这么个小惹祸精能去的地方,先放在《翎雀谈》吧,容他多历练历练。”

“嗯。”林兮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况且叶温香的案子还未了结,我想至少做完这个案子。”

洗云拍拍桌上厚厚的一摞书册,对林兮溪道,“来年开春就是五年一度的城主选举,须得早做准备,《醒世言》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到那时若是叶温香的案子了结了,你便来《醒世言》吧,即便现在还无力写稿,也总能做些事情的。”

林兮溪看得出洗云是诚心为他着想,《醒世言》里头即便是打杂的肚子里都有几分墨水,去那里定是能长许多学问见识,便也先点头应了。

“竟然这么快又到了城主选举。”贺临摸摸下巴,“以慕容箫现在的名望和在任的成就,下一届应当还是他当选吧?”

洗云点点头,“嗯,旁的几个候选无论是资历还是民调都不如他,只要不出岔子,应当还是他连任。”

林兮溪心中一动,问道:“洗云先生可知他与叶温香有无干系?”

贺临无奈地捏捏他后脖颈,道:“胡闹,洗云学问高深,怎会去探听这坊间八卦?”

洗云却一挑眉,道,“坊间八卦我不一定知晓,可事关慕容城主,我事事都知晓。传闻叶温香生前几次三番想要乔装潜入慕容府,都被他府中守卫擒下了。也正是因此,才总有人骂叶温香不自量力,竟敢肖想攀附城主。”

第16章 尽书

洗云先生掌管着整个刊社,自是不能像林兮溪和贺临这般游手好闲。

二人告别了洗云,并肩往摘星楼去吃午饭。

林兮溪一路上都低着头盯着自个儿的脚尖走路,叫贺临头疼万分,拎着他的后领子训道:“说了多少次,走路要看前头……你又在想些什么心思呢?”

林兮溪抬起头时眼中满是迷惘,将心头疑惑一股脑倒出来:“《醒世言》写的都是经邦济国之道,访的都是慕容箫那般手握重权的政客,我原以为《醒世言》的主笔该是个长袖善舞圆滑老练的中年人……没想到却是洗云先生那样一个单薄又干净的人,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不问世事的书生。”

贺临突然笑开了,摇摇头道:“尽书先生是怎样的人?抛开学问不谈,世人皆知他高傲又不羁,从不看旁人脸色,他的同门师弟洗云怎会是个‘单薄又干净’书生?”

林兮溪莫名其妙,“师兄是师兄,师弟是师弟,洗云先生看起来分明是个温润公子。”

“倒也不怪你,洗云就是靠那张脸骗了不少人。你可曾看过《醒世言》?”

“看过呀,尽书先生总是逼着我期期都看,有些文章还叫我拿出来背过了。”回忆起这般往事,林兮溪痛苦无比,“那里头的文章晦涩艰深,字字珠玑,实在是不好懂。”

贺临赞同,“这就对了。《醒世言》创刊主旨便是针砭时弊,警醒世人。论及政事一针见血,即便对位高权重之人也从来不留情面……这般辛辣文章,会是一个脆弱书生写得出的?”

林兮溪琢磨琢磨,倒也是这么回事。

“但凡初次见到洗云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好欺瞒的单纯书生,就连最老辣的政客也不例外。”贺临继续道,“人一旦消除戒心,就更容易原形毕露。洗云心思细巧又装得无辜,三言两语一套话,对方便原形毕露。”

林兮溪讶异道:“怎会这样?方才说起尽书先生的时候,他看起来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脆弱……”

“脆弱?”贺临慈祥地抚摸着林兮溪的脑袋左右摇晃,他开始怀疑那里头是不是只装着白水,“方才他一露出那种表情,你不是就把尽书先生的近况全都交待了?”

“什么?!”

“雅笙书社啊!洗云一直在找尽书,可惜尽书藏得深,这么些年他怎么也问不出住处……你倒好,看见他那假面,一句话就将尽书卖了个干净。”贺临见着林兮溪瞪大的双眼,十分满意地继续刺激他,“洗云与尽书虽出同门,但对世事见解大不相同,二人总是相隔千里以文章交锋。非要说起来,还是尽书先生技高一筹,常常在纸上将洗云杀得片甲不留。洗云早就单方面与他结下了无数梁子,若是尽书站在他面前,我保证洗云能举着刀子追他三条街,看谁还敢说他是个文弱书生。”

林兮溪惊得舌头打结,“可是、可是尽书先生分明告诉我,《醒世言》的文章写得极好,他总是叫我细细品味,要求我一字不差的背过……他应当是十分欣赏洗云先生的呀!”

“嗯,或许他们自个儿都不知道,其实他们是互相欣赏的。”贺临领着他进摘星楼,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坐了,“若不是心里头认可对方与自己不相上下,他们怎会如此仔细地读过对方的所有文章,再字斟句酌地认真反驳?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他们已经乐此不疲地玩了好些年了。”

林兮溪回想起来倒还真是如此,尽书先生才气过人,能入他眼的文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若真心认为对方是个蠢货,他多半一句话都不会与对方多说,值得他费力气去写文章反驳的,大概是他心坎里头极珍重的人了。

“行了,别想了。”贺临无奈,“再想下去,我怕你那脑袋里头的水都要蒸干了,耳朵眼里都要往外冒火。”

林兮溪撇嘴,不满道:“我又不知洗云先生与尽书先生的梁子……这可怎么是好。”

“大人的事情留给大人解决。”贺临将菜牌递给林兮溪催他点菜,“吃完饭下午跟我去裁度司。”

“啊?”林兮溪随手翻着菜牌,闻言激动道,“你要去裁度司问叶温香的消息吗?”

“问什么消息。”贺临无奈,“你当街殴打茶客的案底,是不是该清一清了?”

林兮溪惊得撒手扔了菜牌,他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他的名碟啊!

“现在知道怕了?”贺临好笑,以为林兮溪害怕被司判定罪或被司刑打板子,嘲道,“再怕也要去!再过几日我要离开无妄城了,只有今日得空陪你结案……不能再拖了。”

林兮溪立刻回神,连忙问他,“离开?还回来吗?你要去哪?去几天?”

最重要的是,贺临要是走了,他再惹事该找谁来擦屁股?

“回一趟尘星岛,快的话七八天吧。”林兮溪的小心思全摆在脸上,贺临想不察觉都难,“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四处惹事!”

林兮溪立刻挂上刚从洗云那学来的无辜表情望着他,水汪汪的小鹿眼里甚至有几分被话语刺伤的脆弱感。

“……”贺临深知其中有诈,却还是无法自拔地入了套,伸手理了理少年垂下的额发,心软道,“算了,要真是惹了事,可别像昨日那般惊慌失措……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我不在的这几天,若是惹了事找不到我,便叫人去找洗云。再不济,去找万重楼的千山夫人,无妄城中没人敢不给她面子。”

林兮溪点点头,千山夫人是万重楼的主人,他先前在贺临住的第十一重楼中见过她。听闻千山夫人还是千山姑娘的时候,被称作灵都第一美人。这般名号,林兮溪认为即便是如今韶华已逝的她也是配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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