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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有雨(3)

“我管得住他什么。”宋菀垂眼,似在沉思,“……你把他也喊过来吧。”

“你是他姐姐,你让我喊?”虽这么说,傅小莹还是翻出宋芥的号码,拨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宋菀的弟弟宋芥,和傅小莹约来的人前后脚到达。

傅小莹的新相好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上回她领人出去吃夜宵,被人拍了亲密喂食的照片,花了好大代价才公关下去。经纪公司让她低调些,她不敢再堂而皇之。

四人打了几局麻将,傍晚时分,傅小莹领着那小生走了。

宋菀不留宋芥吃晚饭,自己有些乏,想上楼去睡觉。

“姐。”宋芥喊住她,“听说唐叔叔上周带你买衣服去了?你俩和好了。”

宋菀手搭着扶手,站在楼梯上往下看,蹙眉道:“管好你自己,别在外面惹事。”

宋芥笑说,“出了事不还有唐叔叔吗,他总不至于不管……”

宋菀神情淡漠,“你快滚吧。”

宋菀卧室的房间朝南开,同样一水儿的丝绒窗帘,大白天拉上也不见天日。此时窗帘是开的,夕阳殷红的光淌进来,照在地板上,又折向那摆着玫瑰花的五斗橱。

她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直到那光一寸一寸后退,一寸一寸离她越来越远。

·

老刘马上就要离开南城,临走前,叶嘉树给他饯行。

约在南城老街的一家大牌档里,以前同在车队的时候,叶嘉树跟他就常来。五年过去了,店里没怎么涨过价。

他们点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蝎子,一瓶高度数的五粮液,没怎么克制,敞开了喝。

喝到酣处,老刘开始满口跑胡话,“兄弟,我回去以后,估计以后没事儿,就不会往南城来了。临走前呢,给你几句忠告。你现在给唐总和他小情儿开车,凡事儿独善其身,别往里掺合……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两人都有点不正常。”

“怎么说?”

老刘四下看了看,凑到叶嘉树跟前,低声说,“……你知道唐蹇谦的小情儿,几岁时候跟的他吗?十七……未成年啊,真他妈的下得去手……”

“你听谁说的?”

“我给她开了三年车,什么不知道?还有,听说唐蹇谦这人……干那事儿,花活儿特多,有点变态……”

叶嘉树笑一笑,不置可否,“……这也能知道,趴人家床底下偷听的?”

“爱信不信——我他妈当你是兄弟才跟你交底,你好好开车,装聋作哑,啥也别管,只管拿钱。”

“知道知道,嘴这么碎,不知道嫂子怎么受得了你。”叶嘉树举杯,跟老刘走了一个。

快打烊时,两人散了。都喝得有点儿足,走路时左脚绊着右脚。

老刘拍着叶嘉树肩膀,大着舌头道,“嘉树啊,我虚长你六岁,也算是你哥,听我句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人活一辈子,不就得靠狼心狗肺?凡事都当成自自己的包袱,背得多累……”

叶嘉树敷衍着应了一声,把他塞进出租车里,祝他明天出发一路顺风。

出租车驶远了,叶嘉树在墙根下点了支烟,南城料峭的春风里,他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进夜色。

☆、第三章【改】

等天转暖和的时候,宋菀被唐蹇谦领去城郊过周末。那是唐蹇谦投资的地产,依山傍水,早有权贵预定,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着。

下了车,宋菀隔着白色的木栅栏往里望,英式庭院的格局,小而紧凑,满院子轻红浅黄的蔷薇花都开了,晚照之中香味浓而不郁,不同于那一种在大宅子里捂久了的鲜切玫瑰的味道,更清新些,有种春天的气息。

晚饭就在露天庭院,蔷薇丛中。宋菀吃东西一贯不大行,只吃了几个翡翠小卷和小半碗的阳春面就下桌了。

庭院角落里有一处小小的喷泉,设计独特,往外喷射的水帘合拢,形成一个完整球状。她把披肩掖紧,伸出手去,那圆球面瞬间缺了一块。

唐蹇谦遥望片刻,拿起手杖,缓缓走了过去。他把拐杖立在石板上,双手相叠搭在拐杖持握的部分,低头看她,沉声问:“这儿怎么样?”

宋菀转过身来,“嗯?”

“你喜欢清净幽僻的地方。”

宋菀笑了笑,“可是没有你喜欢的游泳池。”

“想游泳哪儿不能去。”

在唐蹇谦跟前生活了八年,他每一句话她都能听出弦外之音。唐蹇谦特意带她来此处并不是心血来潮,他是选了个折中的方案,希望今后两个人长期——或者说相对长期地住在一起。

宋菀不说好与不好,背过身去,弯腰去捞喷泉底座里洁白圆润的鹅卵石,“……我脾气不好,在跟前会惹你生气。”

“你既知道,又何必故意如此?”

宋菀淡而短暂地笑了一下。

到晚上,宋菀洗过澡,趴在床上跟傅小莹聊天。

床沿下陷,唐蹇谦伸手把她手机拿过去按了锁屏,顺手将台灯拧暗。

黯淡的光线,轮廓看不真切,但触感都是真实的。

她瑟缩着,始终无法完全舒展,只能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别着脸,用眼睛一遍一遍去描摹黑暗之中那书架、橱柜……一切能让她分心的物体。

唐蹇谦手指抽出来,将她的腰一拧,直接覆压而下。

……他没采取措施。

宋菀骤然一惊,急忙伸出手臂推他胸膛,“你……”

唐蹇谦低头吻她,“阿菀……这回,你别任性了。”

宋菀双目圆睁,一种巨石般的重压沉在心里,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她一手去推唐蹇谦,身体往后缩,“不。”

唐蹇谦拧眉,手掌紧箍着她手臂,“我亏待过你吗?你想要什么,都能跟我提。”

“我什么也不要,现在这样就很好……”

“听话,”唐蹇谦把她往自己跟前带,五指用了十分的力道,强硬不容拒绝,“今天我心情好,你别惹我生气。”

宋菀终是克制不住浑身觳觫,她小时候是个顶怕疼的人,感冒打针都要哭上半天,后来总有更疼的境遇,但不再哭。若哭能解决问题,大抵她也愿意哭倒一座长城。

她继续挣扎,唐蹇谦五指攥在她腕上,几乎能听见里面骨头错位的声响,疼得她眼发晕。然而仍然不肯示弱,好那从屠夫手里溜走的鱼,陷在干土里也想求个全尸。

唐蹇谦被败了兴,骂了一句,松手,一脚踹上去。

宋菀骨碌一声滚落在地上,带落了床上的薄被。

唐蹇谦抄起浴袍裹上,踩过那薄被,微跛着往门口走去。

走廊里灯亮起,强光切进门里,但照不亮这一隅。楼梯间急促紊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久彻底消失。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白色窗帘后面,夜色里车灯光微微一闪,紧接着所有一切陷入彻底的寂静。

宋菀缓缓地站起来,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唐蹇谦那一脚就揣在心口,疼得她脸上直冒冷汗,缓上许久,才觉得稍有减轻。

楼下灯都开了,家里保姆迎上来,急忙道:“宋小姐……”

宋菀双手抱着手臂,摇一摇头,被头顶灯光照着,还沾着薄汗的脸上,显出一种枯槁死寂的惨白,“……没事。帮我叫车。”

叶嘉树把车开过来的时候,宋菀就坐在楼前的台阶上,手臂一圈环抱着脑袋,搁在膝盖上。叶嘉树踌躇喊了一声“宋小姐”,看她把头发一捋,应了声,站起身来,脚晃了一下才站稳。

她整个人有点凄凄惶惶,上车关门都没注意,衣服下摆在门缝里卡住,又把门打开,扯出来,再重重关上。

叶嘉树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去芙蓉路?”

宋菀搭着车门开关的手在颤抖,她不觉得疼得多厉害,但仍有一种剜心掏肺的感觉,五脏六腑像被人团在一起,挤在一起,喘不上来气,她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又渗出一层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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