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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旗(26)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梁京京去卫生间仔细卸妆 、做保养。

照了镜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张熊猫脸。自嘲地想,顶着这么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她还试图在那跟人谈情说爱,也是搞笑。

这夜,梁京京不知道王亚是几点回来的,她也没怎么睡着,只知道半睡半醒间,听见客厅有动静,便摸索着起来了。

黑漆漆的客厅里,王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阳台外有凌晨的清光,勾勒出她盘着腿吞云吐雾的颓废身影。

梁京京想开灯,被她制止。

“京京,别开灯。”

梁京京走到她身旁坐下。

“对不起啊。”王亚说:“我不知道他们玩这个,掺在酒里的,差点害到你。”

梁京京静了会儿,“算了。”

本来心里多少是怪王亚的,看到她这副样子,梁京京又心软。

“怕不怕?”

“还好。派出所怎么说,你会不会有事?”梁京京问。

“没事,首次,签字罚款就行了。”王亚声音有些低哑,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无比熨帖。

过了许久,梁京京说,“以后不要再去这种场合了,你玩不开。”

王亚微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梁京京回房前又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

这天夜里,谭真没回自己家,而是去找了徐宁,两个人一起喝啤酒看半夜里的一场球赛。

谭真摊在沙发上,看到深夜似是累了,又是揉脸又是抽烟,整个人疲惫不堪的样子。徐宁看看他,只是笑。

这个家只有徐宁自己住,近两百个平方的大平层布置得像个工作室,干净简洁。

徐宁说:“我看她跟个猴似的,一地鸡毛,你还是别找事做了。”

谭真靠着沙发,心想,确实是一地鸡毛。

徐宁是最清楚他情况的,比较中肯地说,“不大合适你,你也别害人家。”

不用徐宁说,这个谭真自然知道。

徐宁又说:“我记得去年那谁,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嘛,你怎么没处一下,我看着那个其实挺好。”

谭真静了好一会儿,挠了下肩胛骨,“你也是想得起来说。”

又看了会儿电视,徐宁喝了口啤酒,“哎,我今天忽然发现,我看她有点眼熟。”

晚上徐宁在派出所里头找朋友办事,刚到一会儿就看见一队民警压着人回来了。一帮子灰头土脸的男男女女被押着进来,他很快就看到了梁京京。也就是那个电光火石,徐宁感觉这女孩像是以前在哪见过一样,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谭真狐疑地看向他,“你真记得她?”

谭真这么问算是默认了,有些意外地停下手上动作,徐宁眯起眼。

愣了愣,徐宁有些恍然大悟地说:“是那个……”忽而又一笑,“我日……你行啊你。”

原来是这样。徐宁感觉全对上了。

谭真抽着烟,有点耿耿于怀地,“知道她晚上骂我什么吗?”

“什么?”

“骂我乡巴佬。”

徐宁笑得差点停不下来。

谭真也跟着无声的笑。刚刚还一肚子火,现在冷静下来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徐宁说:“那人家也没说错,咱们不就是乡巴佬。不过我劝你还是想想好。”

头仰到沙发背上,谭真目光微倦地望着天花板。

时隔多年,他居然又被她骂了一次乡巴佬。

☆、21

球赛是夜里四点半结束的。徐宁回房睡觉后谭真又调了几个台, 麻木地看了会儿电视, 他带着一罐没喝完的啤酒走上客厅外的小阳台。

远空还没有亮的痕迹,城市被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暗蓝色下。

这场景令谭真想起了十四岁时在大连的那个家。

那是一套整洁明亮的三室一厅, 尽管当时并没有觉得喜欢,且只住了一年,长大后他却一直忘不了, 特别是那个阳台, 每每站上去就能看到水波荡漾的海湾。

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回久住在城市里,而且是个有海的城市。

而梁京京,她是谭真认识的第一个城市里的女孩。

谭真小时候在山里野惯了, 才发现原来城市里的女孩子是这样的,跟他想象中的乖顺礼貌完全不同。

十四岁的梁京京对他来说就像蓝海一样,发着神秘莫测的光,看着很近, 实则很远。

说起来他当年还真是有点“乡巴佬”的味道,即便在转学三年后,他还做了件可能是这辈子最冲动的事。

想到那时候的傻劲, 在这诚实的一刻,谭真撑着栏杆眯起眼, 唇角露出了自嘲的笑。

这种对自我的偏差认识直到他上军校才得到矫正,谭真意识到自己非但不是什么乡巴佬, 反是被很多女孩追着跑的“军二代”。也是那时他才发现,原来城市里的漂亮女孩那么多,也并不全像梁京京那个样子。

很多都比她漂亮、温柔、讲道理。

可谭真也不知道怎么了, 脑海中却始终留有那个十五岁少女被海风吹乱头发后的不耐烦表情,还有那特逗的吃西瓜的脸。

或许,少年们心中都藏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她是他对异性的启蒙。

然而当他多年后再次遇上她,他的幻想已经将她包装得太过完美,以致于和现实有了或大或小的差距。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谭真从未忘记过梁京京,但现在的梁京京实在算不上是他的理想对象。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谭真去驻地前的最后一晚,他还是决定再找一次梁京京,尽管她已经把他的微信电话都拉黑了。

傍晚十分,他开车来到她楼下。

谭真不知道梁京京住在几楼,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下楼,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

很多居民在饭后散步遛狗,谭真在车里坐了半小时,看到车门外乖乖蹲着一只小奶狗。

他从车上下来逗了会儿,倒是“无心插柳”地把人给引来了。

不是梁京京,是上次在机场里和她在一起的一个姑娘。

王亚看着他,谭真也抬头看看她,站起来。

王亚没化妆,身上单单套这条T恤裙,手里端着一只小碗。

她说:“你是那个飞行员?”

谭真不知道她认识他,有些意外,扯了下嘴角,“梁京京在吗?”

“她下午就回老家了。”王亚答得很平淡,把小奶狗往旁边引了引,又对谭真说,“你要找她?”

谭真有点讶异:“她几点走的?”

“两三点吧。”

谭真站在原地,一时间没了主意。

王亚把手里的狗粮给他,“来都来了,要不你帮她把狗喂了吧,我正好还有点事。”

谭真看看面前的小碗。

“是她的狗?”

“流浪狗,她看着可怜就喂了。”

谭真接过碗,“怎么没拿回家养?”

“我不让呗。脏的要命。”

临走前,王亚说:“你喂完了把碗放楼梯口那角落就行了。”

谭真叫住她,“美女。”

王亚回头。

“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话。”

“行啊。”

“跟她说我要换驻地了,会去云南,她以后要是在这边碰上难事可以找徐宁帮忙。你跟她说了她就知道徐宁是谁。”

停了一秒,王亚略不屑地笑了笑,“哥们儿,你还真挺渣的。”

谭真没生气,只是说,“能不能把话带到,不然这狗我也不喂了,你自己喂吧。”

比了个“OK”的手势,王亚走了。

草丛边,黄色小奶狗跟个饿死鬼一样埋头在碗里一顿猛吃,谭真蹲下来,忽然发现看狗吃饭还挺有快感。过了会儿碗里空了,他拍拍狗头,小奶狗乖乖围着他脚脖子转了一圈。

谭真把狗碗放回王亚指定位置,上车前他慢下脚步,又看了眼还坐在路边的狗。

停了停,谭真忽然过去把这狗抱上了车。

车子很快发动,离开小区。直到在红绿灯处停下,谭真才看了眼副驾上一脸懵的小狗,拍拍狗头以示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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