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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威武(297)

作者: 0昆仑小仙0 阅读记录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她起身在屋里晃了一圈。一切布置一如她在的时候纹丝未改,甚至连她用剩的半罐桂花油也在原来的地方。

不知道该感叹时光的飞逝还是人为的保留,可是现在,她最挂念的是无辜的监院她们。而且她很难受,两日没有服药,不管是身体还是伤口,内里在烧箭疮在疼,她需要汤药和药粉。

南怀珂打开门,外头的阳光晒在身上倒比屋里暖。她动了动冰凉僵硬的四肢走到院门边轻轻一推——门居然没有上锁——不过外头守着两个萧砚最信得过的侍卫。

他当她是犯人。

南怀珂苦笑,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萧砚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这种刻意的行为不过是为了表明他的立场——恨她。

“我要见他。”

这两个侍卫也认得她,犹豫了一下请她稍等,随后跑了出去一个。

他会见她的,这一点南怀珂很有把握。

果然侍卫回来说萧砚答应了。

她跟着往外走,雪花落在身上,须臾就在棉衣上化开一朵水渍。院子里有孩子嬉闹的声音,声声动听,月姬带着萧岚和萧清出来玩雪。南怀珂走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只会勉强学步,如今已经会咿咿呀呀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

“往这边走,娘带你们去花园里玩。”

月姬是府内唯一有孩子的女人,而且是极得皇帝和太后喜欢的一对龙凤胎,萧砚对她又素来很好,所以阖府上下对她都非常尊敬。

见她往这边走来,那两名侍卫立刻致意,月姬“咦”了声问:“怎的请了道姑,王爷要做什么法事吗?”

“额……这个……”侍卫一时答不上来,不晓得该怎么介绍南怀珂。如今的她是王妃还是道姑、亦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南怀珂瘦了太多,又穿着一身道袍,一时之间,月姬怎么也不会将面前这个病殃殃的姑子和昔日对她极为照顾的睿亲王妃联系在一起。

萧岚和萧清从来也没有见过道姑,于是嘻嘻哈哈跑上来抱住南怀珂的腿抬头好奇地盯着她打量。出于疼爱他们的本能和习惯,南怀珂伸手捧着他们肉乎乎的小脸蛋轻轻摩挲。

再怎么样也是在亲王府,这两位又是亲王名义上的孩子,这姑子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着实令人侧目,月姬这才想起去瞧瞧这姑子,不由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是……”终于她满脸震惊:“王妃?王妃!”

几乎是同一时刻,月姬喜极而泣,她冲上去想要抱住南怀珂时,侍卫却拦住解释:“王爷吩咐,不许任何人接触她。”

“大胆!”月姬提高声音:“这是王妃又不是犯人,你让开!”

“但是王爷要立即见她。”

“放肆,王爷要见王妃,还要你们这样像押送犯人一样的吗?”

“可……”

“有什么我会亲自向王爷解释,我叫你们退下!”

第369章 聚散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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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冥冥之中是有从小被南怀珂疼爱的记忆,见娘亲生气,萧岚和萧清都更加紧张地抱住了南怀珂的腿寻求安慰。

那两个侍卫显然不想得罪月姬,但萧砚的命令更重要,思前想后他们干脆跪了下来:“有违您的意思是卑职们的不是,但王爷的意思实在不能不遵。”

“你们……”

“月姬。”南怀珂疲累地笑了笑:“怎么去都是去,不用为难他们。”

月姬乍见故人心中有许多个疑问,无奈眼下没有询问的机会,她擦了擦眼泪说:“罢了,我陪王妃去外书房,你们爱跟就跟。”她将两个孩子交给奶娘,牵过南怀珂就往外走,侍卫没有办法,只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月姬扶过南怀珂的手臂,摸到那厚厚的棉衣下几乎没有骨头,便略微卷起她的袖子,一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手腕立即就落下了泪。她形销骨立,眼见是活得艰难。

“怎么会这样?你去了哪里,身上哪里不舒服?”

南怀珂忍着伤口的疼痛,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们都说你不在了,王爷却告诉我说你走了。我相信王爷说的话可也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王妃为什么要走,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他的呀。”

南怀珂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也实在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一味地问他好不好。

月姬道:“这一年来王爷的变化很大,脾气越来越古怪又总是喜怒无常,大家都很怕他,连管冲也不例外。”

“华雪……”

“她?你知道了?哼,王爷压根瞧不上她,还眼巴巴地自以为够格。王爷有难的时候这些人何曾善待过他?不过是看着他如今炙手可热,也要沾一沾咱们王府的光。王妃,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不走了吧,我们都很想你。你刚刚离开那段时间两个孩子总哭,想是要你抱你却不在。别走了……”

且说着就到了外书房,南怀珂抽回手微微一笑,自己走上台阶推开了门。

月姬一直注意着她微微拧在一起的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是在假装平静,身体却很痛苦的样子。

书房里的银骨炭将屋子暖得如春天一般,南怀珂知道屋子里很热,可是骨头里仍觉得布满寒意。她全身都在发抖,高烧烧得滚烫,强撑着精神往暖阁走去。

萧砚正在屋子里看文书。

她回忆起离开前的最后一段时光,也是在这间屋子,他在写字,她就在旁边的窗户底下读书。那时他们已经相处得非常舒服,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什么事他们都有商有量,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幸福下去的。

“睿亲王安。”

他抬头看她,神色冷冽而默然,再没有从前的含情与痴迷。

南怀珂的心像针扎一样痛,那个为了确认她安好与否、会在夜里偷爬岐国公府的院墙,那个穿着素雅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少年……消失了。

“多谢王爷肯见我。”

萧砚的目光在她那件道袍上游走片刻,冷冷吐出两个字:“何事?”

“请你……放了监院她们。”

“凭什么?”

“她们无错。”

萧砚冷笑:“你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要求我?”

“什么?”

“以王妃的立场,她们就是掠劫亲王妃;普通人的立场,你更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你不能不讲道理。”

“在这里,我就是道理。”

“她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萧砚一顿,低下头不看她:“那么你是谁?”

南怀珂语塞。是啊,她是谁?她只是一个负心薄情的女人,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一个爱他却不能宣之于口的人。

她愈加痛苦,干脆自暴自弃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清楚她们是无辜的,你只是恨我,和别人都没有关系。要我怎么样你才觉得解恨?要我亲死吗?若是那样,我可以让你如愿。”

她感觉到胸前的伤口已经彻底崩裂,它在流血,厚厚的棉衣里侧沾满鲜血。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死在冰雪消融之前,那他的恨也可以彻底结束。

萧砚也察觉到了她的痛苦,他仔细观察她,却不知道她那些轻微的颤抖和忍耐究竟来自何处。她瘦成这个鬼样子,他知道她身上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睿亲王,我死了,就放了她们如何?”

她可真敢说大话。“别光说不练,”萧砚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温度:“你一向巧言令色,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

他已经不再温柔,她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南怀珂苦笑,人生聚散无常,死前可以这样见他一面也足够她去的瞑目。她再没说什么,仍旧控制着痛苦,尽量得体而平稳地走了出去。

萧砚盯着那消瘦的背影,听着她虚浮的脚步慢慢远去。他听见院子里传来踩在雪上的声音,她的,月姬的,还有那两个侍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