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柏梁台(51)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皇后见好就收,领着自家侄子退了出去,寻梦自去殿门口罚跪,临走之际瞄了一眼江玄之,终与他擦肩而过。

殿内人散尽,刘贤易敛目道:“江卿,昨夜有人闯入柏梁台。”

江玄之没吭声,殿内一阵寂静,刘贤易见他魂游天外,凑近他喊道:“江卿?”

江玄之晃了晃神,自觉失仪,微微躬身道:“陛下恕罪。”

“江卿莫不是对朕的处置不满?”刘贤易微微挑眉,江玄之素来一丝不苟,从不曾御前失仪。

“臣不敢,陛下圣心独断,为臣者自当遵从。”江玄之答得滴水不漏。

刘贤易也不再揪着他的错处不放,重复了一遍:“昨夜有人闯入柏梁台。”

江玄之微怔,联想到那些卫士、火箭,还有迷幻菇……莫非歹人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他们的真正意图是柏梁台?他问道:“陛下可丢了贵重物件?”

“说贵重也贵重,说不贵重,倒也不贵重。”刘贤易说得模棱两可。

江玄之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物件贵不贵重,因人而异。可这物件于陛下而言,于闯入者而言,到底贵重与否?

刘贤易也在思索,歹人制造上林苑动乱,莫非目的在柏梁台?他正色道:“上林苑那些杀手……查得如何了?”

江玄之微顿,斟酌字句道:“所有的证据指向楚国。”

话落,便将所查证据一一道出。

沣水河道宽且深,但善泳者一鼓作气游到对岸却不是难事,而且,他在对岸的丛林里搜到了被丢弃的黑衣。那衣料泡了水,隐隐还有些潮湿,但质地柔软,不是一般的麻布,而是楚国所产的名贵衣料。

至于那些被遗弃的箭羽,本身倒无特殊之处,但箭头的白磷粉却是稀罕物。磷粉这类火石大多采自长沙国,但多数为红磷,质地不纯,而近几年,楚国出产了一种较纯的白磷粉,极易燃烧。

刘贤易眸光一定:“可属实?”

楚王刘悼乃是他的次子,性情刚烈。当年刘贤易为了获取华家的支持,决意迎娶华淑,其原配妻子自愿让出妻位,甘心为妾,然而她素来体弱,郁郁寡欢,终致香消玉殒。年幼的刘悼却因生母之死怨恨他,怨恨皇后,刚满十八便自请去了楚地。

“臣不敢欺瞒。”楚王与陛下的嫌隙,江玄之略知一二,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但他身为查案者,只能凭证据说话,不能妄加揣测。

刘贤易思虑再三,终下定了决心:“朕便给你个机会,替蓝羽洗冤。”

寻梦的胸口堵着一股郁气,愤愤然跪在殿门口,可时间一长,膝盖处又痛又麻,什么愤然郁结都散了,满心都是委屈,她明明没有错,为何偏偏是受罚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个时辰,她揉着膝盖站起来,才迈开一步,膝弯一软,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微凉而熟悉的清香袭来。她头也不抬,默默退开了去,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你在生气?”平静而微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寻梦顿住了。

江玄之缓缓走向她,遥望着远处微暗的苍穹,语重心长道:“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既成了御前卫士,食君之禄,有些委屈总得受着。”

寻梦沉默,这些道理她都懂。华家惨案刚发生,陛下要安抚华昌的情绪,便要拿人开刀,而江玄之本就无辜,此番又无故受伤,陛下心中自是过意不去,倒霉的人便成了她。

可是,她的心里就是不痛快,道不清缘由。

江玄之靠近她,清冽而微凉的气息从她的头顶拂过,出口的话如凉风般灌进她的心口:“你要学会明哲保身,日后,莫要插手我的事。”

他并无怪罪之意,但她却想到今日的情状,若不是她莽撞地冲向他,凭他的敏锐,定然可以躲过华昌那一掌,后来那些事或许都不会发生了。可当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全凭本心行事,此刻冷静想想,确实是她的过失,她抿了抿唇,低低道:“对不起。”

江玄之一怔,望着她蹒跚前行的背影,凤眸微敛,墨色的瞳孔里藏着化不开的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称呼设定:对下自称孤,对陛下自称妾

第35章 第35章 君命难违

寻梦的膝盖处一片青紫,她忍着痛抹了药,那药清凉冰肌,仿佛瞬间便消了痛感。这药还是当初刘晞丢给她的,她握着药瓶,脑中窜出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不由扯唇轻笑。

“你这算是睹物思人吗?”邪魅的调侃之声传来。

寻梦抬头看去,只见刘晞一袭金色曲裾,懒洋洋地倚靠在殿门口,如星辰般的眼眸含着点点笑意。她一惊,又是一喜:“你怎么来了?”

“父皇宣我,我刚从建章宫出来,路过此地。”连日来,刘晞在矛盾中逃避,在逃避中冷静,在冷静中沉思,总算彻底理清了一些事。

这世上除了三哥,他便只剩寻无影这一个相处融洽的朋友,岂可因他那乌龙的梦而生分了?再者,他们到底同在宫中,日后免不得还要见面,他又要逃避到几时?

其实,撇开那个梦,撇开他的龌龊心思,什么都未变。至于寻无影与江玄之的断袖流言,宫中从不缺流言,大多是捕风捉影罢了。

“陛下宣你?”寻梦眨着狐疑的眼。刘晞是个闲散的皇子,并无官职在身,陛下宣他大多就是修补父子关系,共叙天伦,顶多谈论谈论家事,但陛下最近被政事缠得焦头烂额,怎么会有闲心宣他呢?

“鲁侯惨死山阳郡,华昌要扶灵回鲁国,父皇让我代他前去,聊表敬意。”刘晞颇有兴致地打量她的寝殿,轻佻地拨弄着案上几枝桂花。

寻梦见他神态慵懒自若,不似前段时日那般阴阳怪气,便知他许是放下了某些心结,笑盈盈道:“哦,那就恭祝六殿下一路顺风了。”

刘晞轻嗅指尖的桂香,漫不经心地斜睥她:“恭祝我?不如恭祝我们吧。”

“我们?”寻梦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还不知道吗?”刘晞邪魅地笑着,吊足了寻梦的胃口,才慢悠悠道,“父皇命江玄之去山阳郡查案,允其带两人随行,而你……恰在其中。”

“什么?”寻梦激动地想跳起来,膝盖疼得一抽,双手本能地撑在桌案上。

寻梦罚跪的事,刘晞略有耳闻,看她的举动显然是膝盖伤着了。若在以前,他估摸着会查看她的伤势,顺带冷嘲热讽几句,但自从做了那个古怪的梦后,他尽量避免与她肢体接触,免得又生出旖旎心思。

“过几日便要出发了,你可要养好了腿,别到时候跟个瘸子似的走不动道啊。”明明是关切之言,经刘晞的嘴说出来总是变了味。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寻梦心烦意乱,听得个零零落落,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现下已是九月,山阳郡之行,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再回长安之时,估摸着过年了,她哪里还有时间打探柏梁台,哪里还能在改岁之时回南越呢?

她反复琢磨着刘晞的话,那一句“允其带两人随行”表明随行之人是江玄之指定的,可他为何选中了她?他早知晓她来自南越,入宫别有居心,莫非他要阻止她接近柏梁台,故意将她调离宫廷?

他让她莫要插手他的事,可他为何要插手她的事?寻梦越想越愤然,拖着受伤的膝盖去了建章宫偏殿。

庭院幽静,风摇桂花枝,凝落一地残香。

殿门紧闭,寻梦满腹怨气,不顾礼仪地推门闯入,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得魂魄都没了。

室内水气氤氲,药香弥漫,暗影朦胧里,那人敞露胸脯端坐在浴桶中,肌肤白皙,紧致如瓷,墨发如缎,长长地垂至身后,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眼轻阖,宛如云端的仙人,神圣不容亵渎。

那句兴师问罪的“江玄之”卡在喉间,她的血液仿佛被凝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水中的男子,完全忘了圣人教诲的“非礼勿视”。

上一篇:宫斗之梅妃传 下一篇:夫人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