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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嫡姐是夫郎(51)+番外

作者: 雪花肉 阅读记录

嫡姐起身时,奚娴才发觉奚衡更高了些,却也很清瘦,脖颈优雅而细长,让人觉得她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奚娴知道,嫡姐的欲望和病态比谁都强。

若是天时地利人和,奚娴甚至认定,嫡姐可以做到像是前朝的女皇一样,达到女性无法做到的巅峰。

可是她碰上了太子,那便是无疾而终。

嫡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细长苍白的手指微微合拢,为奚娴将斗篷系紧,又淡淡审视着她,无奈噙着笑意:“娴娴,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安分?嗯?”

嫡姐还是把她当作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却没有正视她的诉求,尽管奚娴认为嫡姐了解的很清楚。

她却还是在俯视自己,并不认同奚娴的决定会长久。

奚娴的面色微变了,退开半步,木然道:“在你眼里,在你们……你们眼里,甚么才是安分,甚么才是不安分?”

嫡姐道:“弱者的反抗是不安分,你懂么?”

这是奚娴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烦躁,觉得血液汩汩奔涌,她激烈的反抗起来:“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剪了自己的头发,以证决心,只是想要让自己舒心一些,我从没有伤害别人!我没有不安分!”

嫡姐笑了笑,衣衫单薄,寒风凛冽,却不见局促,她只是凑近了些,闻见奚娴发间的奶香,捻起少女的黑发,散漫道:“你的头发这样美,世间最好的绸缎也比不过它,姐姐希望你仍旧拥有。”

嫡姐的嗓音若有所指,平寂而闲散:“三界之外,红尘开外,没有什么是真实的。你既道心已坚,何以容不下满头青丝?”

奚娴快要崩溃了。

她觉得自己说不过嫡姐,甚至觉得嫡姐讲的没错,是她不够坚定,是她在闹脾气。

她努力坚定着心神,嫡姐却已离去,嗓音飘渺传入耳中,恍若梦境:“我会命令你的祖母,让她不必再为你寻找适宜的人家。”

“这是你的选择,永远不要后悔。”

第43章

嫡姐走了,将奚娴一个人丢下,而她穿着嫡姐天青色的披风,呆愣地坐在月色下,看着如镜般的湖面。

她伸手去,将湖中的月亮搅碎,于是残月也碎了,她心中的疯狂渐渐止息。

她没错。

只是单纯的想要过平静的日子,当一个满足而快活的人,如果没有爱情,她也是能过得很好的,所以当一个尼姑并没有什么错,错的只是她太弱了,以至于即便是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要恳求嫡姐的垂怜。

奚娴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心想那又怎样呢?

她在那儿坐了很久,就坐在嫡姐垂钓的地方,直到清晨时春草和秋枫发现她不见了,急急忙忙走出寻她,才发现奚娴已在湖边睡着了,唇瓣被冻得青紫,疏散得裹着披风。

没人知道奚衡来过,嫡姐就像她的梦一样,即便在在梦里也这么漠然。

这么刻薄,这么冷淡,却奇异地令她心安。

她不懂为什么,从前她想要得到一段感情,总是唾手可得,即便最难得到的男人,也被她握在了手心,把她当作至宝一般迷恋珍藏,不是没有得意过,但当发现他的手太灼热烫人,奚娴便嫌弃起来,想要甩手脱身。

却再也做不到了。

而这辈子,她事事不顺,嫡姐爱护她,却永远若即若离,止步于此,疏离而淡漠。

奚娴很明白,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她想要救自己。

不再是躲避某个男人,只是想求心境如水,只有真正平和的人,才能得到幸福和安宁,那是抛开了物质和情感的快乐,来源于真正的清透和生而知之的幸运。

这是在俗世中,像是她这样生而欲壑难填的女子,所永远难以企及的。

她裹着披风,一步步往回走,心里慢慢想着事情,任由冰冷的颤栗和困倦在身上蔓延。

奚娴大病了一场,在皇觉寺无法挪动。

奚老太太只好又请了大夫上山为她诊断。

她不想活,却又渴望生的意志,青纱帐垂落下来,疏影洒在少女苍白的眉目间,奚老太太倚在绣榻旁,倦倦地瞧着小孙女。

这个孙女,若非是太子殿下的要求,她或许并不会在意。

她老了,自从儿媳妇去世后,便失了斗志,想来也奇怪,只想伴在青灯古佛旁边,就这么了此余生,多么好。

后来为了奚家,老太太愿意亲自带着奚娴,到头来却发现,奚娴也并不是想象中任人揉搓的小女孩。

她柔弱可欺,底线却异常的高,一但被触犯了,首先便回责罚自己。

她放下手中的经书,默念了一声佛号,却听见奚娴细微的呻吟声。

“姐姐……”

老太太皱起眉。

“不要……求求……”

老人只听了个囫囵,奚娴带着哭腔的嗓音太可怜,满面烧红了,却迟迟不肯醒来。

她想了想,只好叹息着出了门。

夜里奚娴蜷缩在床榻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嫡姐坐在她身边,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又为她掖了被角。

奚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意识到姐姐来了,便想要留住她。

嫡姐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为她将凌乱的发丝挂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少女的侧颜还是有些饱满莹润的,仔细看有些细小的绒毛,尽管有些苍白泛粉,却带着年轻身体独有的光彩。

与她前世多么不同。

那时她长大了,妆容精致而成熟,学会了用甚么姿势品酒,怎样微笑的弧度最恰到好处,像个优雅的贵妇人,躯壳里还躲藏着任性小姑娘的灵魂,最后谁也不服输,彼此较劲让灵肉都变得灰暗抑郁。

所以男人决定,他可以让奚娴变得更任性些。有必要的话,她甚至可以毕生都不入宫廷。

甚至,她可以嫁给一个,与皇帝截然不同的“丈夫”。

有着不同的样貌和性情,却都独宠她一个。

那个男人会带她去山间采摘药草,赤着脚踏过清澈的小溪,抱着她坐上树枝,看远方金红的夕阳落入地平线,陪着她生老病死,在寒冬的深夜里,守着一处橘红的灯火,为她讲述很久之前的故事。

尽管那个“丈夫”,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她,但却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虚假也真实,虚假到了永远,便成就了本真。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某个全然肯定的结论,而不是似是而非的决心。

那是所有孩童都应懂得的道理,在乞求一块糖果之前,先证明自己会做到说出的话。

无故的宠溺,会造就很多不可逆转的坏习惯。

奚娴就是一个需要被纠正的人。她从前得到的承诺太多,自己的许诺一样都做不到。

奚娴在梦中哭泣起来,像是一朵枯萎的小花,委顿低垂着花瓣。

她团作一团的身子瞧着那么软绵,像是能随时被弯曲成不同的弧度,被弄痛了,也只会含着娇滴滴的眼泪小声啜泣。

她的额头被轻轻吻住,奚娴翻了个身,一下抱住那个人的手臂,用软白的面颊蹭了蹭,嗅到了熟悉的檀香,甚至还想露出肚皮给他揉揉,却被捏着手腕制止了。

他把奚娴的手塞进被子里捆好,让她脱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委屈可怜的嘤嘤声,梦里也娇滴滴的。

男人没有再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在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耳边说着甜蜜的情话,好把她哄得安心而娇纵,再次把他一脚踢开,自己团进被窝里香甜入眠。

嫡姐只是冷淡地为她熄灭了保留着的烛火,让室内陷入深邃的黑暗中了。

奚娴不太开心,便开始赌气踢被子,被弄得深睡半醒,也没有神智,便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因为没人哄她,她很难受。

再不哄就要醒了。

男人再没管奚娴,独自出了院门。

迎着外头冰凉刺骨的风,长发高挑的嫡姐深觉,他实在花费了太多时间在奚娴身上。